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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了那是一封淳于长给原许皇后的调戏信,王莽心中狂喜地是直奔刘歆当值的殿院。

前脚刚从刘骜口中得知明日将封淳于长为大司马,此时这封书信实在不适合由自己交到皇帝跟前。

“子骏兄,皇上让我拟诏,明日欲封淳于长为大司马!”

刘歆的院中,其它人都巡值去了,只有刘歆一个人坐镇殿中,埋头校书。

王莽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匆匆而来,推门而入,迎着刘歆闻声望来的目光,他是开门见山。

刘歆闻言,手中轻抖,放下了书卷,起身泡茶。

“巨君,何至于此?一个大司马之位,他若做得好,我们又何需在乎谁做那大司马?你我尽心辅助着就是了。他若做不好,自然做不得长久的。”

他泡着茶,安慰着。

他知道王莽是有意大司马之位的,得知皇上要封淳于长为大司马,自己这个知己的心情定然是不会好的。

与王莽不同,他的性子是真的清淡。

“唉,近几年来,为皇陵之事,劳民伤财致国库空虚,又有灾荒频出,老百姓早怨声载道。这大司马之位,一任比一任不作为,我是真担心...淳于长这人,我是真心瞧之不上啊,若真叫他接替了大司马之位,我只怕...”

轻叹了一声,王莽压低了声音,欲语还休着。

刘歆送了茶给王莽,同样压低了声音在他身前回应:“你的意思是,他难以胜任?关于他的一些事,我也略有风闻。只是人无完人,只要他尽心尽力了,想也无妨。何况这大司马之位说白了便是皇上的囊中物啊,他想给谁便给谁,谁还能强行阻得住?”

苦笑着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王莽踱了两步来到案旁,放下茶。

“有些事,本是家丑,不宜外扬,我更不愿伤了兄弟间的情谊。只是,再瞒下去恐怕将是国难啊。”

王莽忽然轻飘飘地丢下了句话,勾起了刘歆的好奇,却又住了嘴,扫了一眼门窗。

他来到一扇半掩的窗前,把窗缝开得大了,将目光洒出,确认了此处殿外的小院无人之后,这才重掩了窗,回到刘歆身前。

望见王莽忽然的凝重与谨慎,刘歆除了好奇更生出了一丝紧张。

他紧张地盯着王莽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上好的麻纸,朝自己递了过来。

郑重接过并疑惑地摊开纸张,他看到了纸上的内容。

那内容,叫他目瞪口呆。

作为一个真正的斯文书生,刘歆只将内容看了一半便实在看不下了。

啪地一声,他将纸张重重地拍在了身侧的案桌之上,紧皱着眉直摇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表面瞧着还是个人,想不到背地里竟有这般污秽之心,吐得出这种虎狼之言、龌龊之词!”

王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他摇晃着头,又忍不住将拍在案桌上的纸摊看,似乎是怕眼花一般,再瞧了一眼。

只瞧了一眼,他又忍不住继续怒言:“这许氏虽说被废,但毕竟曾贵为皇后,是皇上的正经夫人。他如此污言秽语,那戏弄的可是皇上,怀的是以下犯上的不臣之心。”

王莽此时才冷冷淡淡地开口:“如此品行与狼子野心,只恐大权在握,早晚起祸啊。这祸,连累亲族也就罢了,只怕搅乱天下,民不聊生。”

刘歆一把将纸揣入怀中,拉上王莽便走:“走!我同你一道去面呈皇上!简直岂有此理,这般品行绝不能居高位!”

岂知王莽是稳如泰山地立着,相对文弱不少的刘歆根本没能拉动他。

刘歆疑惑回头,见王莽苦涩着张嘴:“不管如何,他毕竟也是我兄弟,这种推他不测的事我真不好做出来啊。何况前脚陛下刚叫我拟封诏书,后脚我便与你一同送上了不利于他的这物件,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怕咱那宠信他的陛下更疑心于我不过为了抢夺大司马之位,一个不小心便是搬起石头倒砸自己的脚呀!”

刘歆只是清淡书呆性子,并不傻,王莽这一说,他稍一冷静便理通关键。

知道王莽确实不宜牵扯进去,否则这皇帝动怒之下,淳于长万一受了大劫难,他免不了背上同族相残、心思歹毒之名,毕竟他淳于长的母亲可也是王莽的姑姑啊。

再者,王莽的牵扯,确实也会令皇上多一分平白的疑心。

只是自己还真没主动找过皇上,这般大事,一个人去,他忽然有些犯难。

犹豫间,一道灵光于脑中闪出,他一恍然,猛拍大腿:“巨君稍等,我去寻父亲!”

留了话,也不顾礼节,他松了王莽的手,径直推门而出,直奔向父亲所在的方向。

身为皇室宗亲,自己的父亲刘向,那可是汉高祖刘邦之弟楚元王刘交的四世孙。而现任皇帝刘骜却是汉高祖刘邦的九世孙,要按辈份可是老大的长辈了。

这皇家丑闻,皇室脸面,由自己父亲出手再合适不过了。

望着刘歆匆匆急急的背影,王莽的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大司马之位,应与淳于长无缘了。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吩咐好了当值相关的安排之后,暂离皇宫,直奔王根的曲阳侯府。

到了曲阳侯府,见着了正懒洋洋斜躺于床榻上听着小曲的王根,他恭恭敬敬地行过后辈之礼,等到了王根的招呼这才坐在了榻侧,亲手为他添茶。

王莽那总是规规矩矩的礼节,王根是极受用的。

不管他以前是怎么收拾的自己儿子,那是同辈间的事,这小子对自己这长辈那是从没有过一丝的逆犯之举。

还得是大哥眼光好,早早发现了这么一个人才!王家这一族,下一辈,后继有人啊。

心中想着,嘴上也忍不住夸出了声:“到底还是巨君侄儿知书达礼,比谁都强。不似淳于家的那小子,得了势便忘了本。”

王莽笑了笑,轻轻道:“子鸿表兄只是轻傲了些,但毕竟是亲戚,想来他做了大司马也不会亏得了咱王家一众的。”

王根却是一挑眉,撇了嘴:“他可还不是大司马呢,谁说他就当得了大司马?”

“陛下说的。”

“陛下说的?”

王莽的回应令王根一愣。

点了点头,王莽将刘骜交代自己的任务道了出来。王根闻言,立马便是坐直了身子,眉目轻皱着,陷入了思虑。

要说朝堂上,毕竟还是王家的权势大些,在他的授意之下,再加上王莽自己确实的好名声,对于推王莽为大司马的呼声一直比淳于长高。

但自己的外甥皇帝却铁了心是要推淳于长上位啊,这小子,马屁功夫看来果真了得。

他不愿这大司马之位叫淳于长夺了去,可又能如何?

这天下毕竟是他刘骜的天下,大司马之位想让谁当,最终还是他的一句话。

而这朝堂上的事,只要没有什么天大的差错,王政君也从来都是旁观的。

思来想去,毫无妙计,实在莫可奈何。

当初大哥提拔淳于长之时,定然也没能想到今日吧?

难道,注定王家只能辉煌这一代?

“希望这小子不会亏了王家吧。”

最终,王根也只能无力轻叹一声,干脆甩了心中包袱,重新躺了下去。

这心思一放开,他才忽然想起,自己若没记错的话,此时不是王莽当值的时间吗?他怎么在此时跑来与自己请安,闲话?

就为了通知自己这一消息?

“巨君有想法?”他眉头再牵,露了疑色。

“都是一家子兄弟,这大司马之位换谁不是做?想法倒没有,只有一个担忧,忧于可能的祸乱。”

看着重新坐起身子的王根,王莽将淳于长与许皇后一事娓娓道出。

听到淳于长居然胆大到坑曾经的许皇后钱财之事,王根是惊讶的。惊讶于这小子贪的没谱了,连原皇后、皇帝女人的钱财都敢坑。

直到听了淳于长对许皇后的调戏之词,他的脸才彻底地黑了下来。

他的外甥皇帝对女人的上心劲,那是出了名的。这样的男人,又是皇帝,岂能忍得绿帽?

就是自己这个当舅舅的也只敢对着皇帝的后宫暗中流着口水,不敢真有什么非份之想,而这小子不仅想了,还敢付诸行动!

这小子,收了守寡的龙雒侯夫人,害自己王家被人上门告状。现在居然色胆包天到敢惦记皇上的女人?还是原先的皇后!

这个大锅要再让王家背上,那搞不好便是灭族!

“快!伺候我换衣服,备车!去长乐宫!”

他一扫疏懒的神态,一拍榻板便跳下了榻,朝着殿外高声。

有仆人慌慌进来,取了正式的衣物,当场更换之后,王根是大步直迈,也顾不上招呼王莽。

王莽忙追着喊:“叔父,匆匆何为?可要小侄代劳?”

“代什么劳!真要叫那小子当了大司马,整个王家脑袋将不保!我这去宫中见太后,这般面目的淳于长,太后定然舍得出手了。别说大司马,如此恶劣之辈,我要叫他连皇宫也呆不了!你可跟去?”

王莽闻言反放慢了步子:“这等事,我若去便是个为抢夺大司马之位巧言构陷,兄弟相残。叔父可切莫说是我说的,就说是你听到的风声。”

“知道了!”

王根此时哪有心思再废话,脚步不停,很快便消失在了王莽的视线中。

至此,王莽才真正的放了心。他噙着笑,耸了耸肩,迈着悠哉修哉的步子向这曲阳侯府的大门方向走去。

王根气冲冲地直奔长乐宫,添油加醋地将淳于长哄坑许娥钱财更调戏许娥的事说了出来,只道是自己无意见听到的风声。

他也知道此事不适合扯入王莽。

听着自家兄弟的话,想起淳于长与许孊的那点子烂事,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

因为王莽被赐妾一事,刚对淳于长的评价直线下降的王政君没有丝毫的疑虑,当即便是难得的摆架出长乐宫,直奔未央宫。

这种人,岂能为大司马?

家事,国事,天下大事,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朝堂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