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栩的声音很好听，不温不火，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独有的柔和，关键时刻能让人的心神平稳下来。
徐如笙抬了抬眸子，看向沐空尘，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起初大家都有劫后余生的欢喜，”沐空尘低低道，“这样安稳的日子过了几十年，直到小世子长大成人，娶妻生下少主后，那位夫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小世子的身份，心思便渐渐大了起来，联合庄子里一些渐渐生了异心的人，想要打着沐王府的旗号，夺得天下。”
“愚蠢！”温栩一句话总结，“凭着这一点点势力，岂能夺得天下，只会让沐王府的名声更为狼藉。”
沐空尘说到这里声音越发颤抖得厉害，“可小世子他秉承着王妃的遗愿只想过安稳日子，劝说无果，最后选了一个晚上，与自己的妻子同归于尽了。”
青阳的手猛的一缩，看得徐如笙心里一紧，把手轻轻覆在青阳的手上，以示安慰。
自己的父亲与母亲同归于尽，任谁听了心里都难受。
“可那些有了异心之人，又岂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他们联合在一起，这些年已发展成了不小的群体。他们要杀少主，是因为想要捏造出一个假的沐王后人，可唯有少主手上的碎影剑，才是沐王正统。”
“难怪那些人一直让我交出手里的长剑。”青阳的声音有些沙哑。
沐空尘闭了闭眼，苍老的声音里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此番生出许多事端，日后如何行事，全听少主吩咐。”
说完这些，事情的轮廓已经大致清晰起来。
青阳的抉择也是至关重要，继续隐居菩提山庄，还是......沐王后人横空出世。
徐如笙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嘲讽，有些苦涩，原来青阳和阿姐居然还有着血缘关系，这两个人万一站在了对立面，自己又该如何抉择。
徐如笙已经不知道用何种心情来面对了，今日的事情要不要写信告诉阿姐？
“既然我是少主，那你们都听我的，而我听小姐的，所以日后菩提山庄也听小姐的，小姐想让谁做皇帝，我便站在谁身后。”青阳看着徐如笙，眼里满满的信任和感激，“这是小姐第二次救我了。”
“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温栩站起身来，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还是如往日般温和。
青阳撑起身子坐正了：“你们是要回沧州么？”
徐如笙想了想：“你想在这里，还是随我们一起回沧州？”
“小姐稍等几日，待我身上的伤好些，我回沧州。”青阳看着徐如笙的目光中含着笑意。
徐如笙忙道，“不急，你要先休养好。”
她又看向温栩，眼中带有一丝祈求，温栩终是叹了一口气，“我让海参将先拔营回沧州，我们在此等青阳好些再走。”
“海参将带着铁骑来了？”纵使是青阳也有些震惊。
蓝彩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可不是，小姐一听说你遇险，就要来救你，和国公爷一起调了三千铁骑围了菩提山庄。”
青阳眼睛看向温栩，沉默片刻才道：“多谢。”
温栩点了点头，起身先走一步，徐如笙本想跟着，沐空尘突然叫道，“这位小姐请留步。”
徐如笙回头，见沐空尘脸色有些发白：“敢问小姐身份。”
徐如笙静静看了他片刻，淡声道，“大启的元启公主，是我阿姐。”
沐空尘有些发愣，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徐如笙转身出门。
外面的空气还是含着凉意，徐如笙呼了一口气，便看到温栩站在廊下等着她。
“表哥不是去找海参将了么？”徐如笙笑着问道。
温栩走过来替她暖了一下手，“我让蓝彩去了。”
两人并肩往早前歇息的客房方向走，谁也没有说话。
“表哥方才是想撇下青阳，直接回沧州？”徐如笙的视线瞥向温栩，声音温和舒缓。“表哥不信任青阳，还是不想我与菩提山庄结盟？”
温栩看着徐如笙，忽而一笑，温声道，“天下人皆为利益而来，今日你与菩提山庄结盟，它日大公主真的成事，菩提山庄定会提出酬谢，若到时大公主没有应许，只会令你陷入两难。”
“青阳不是这样的人。”徐如笙回过神来，十分认真的说道。
“嗯。”温栩笑了笑，不置可否，下意识的靠近徐如笙一些，“是我太狭隘了，青阳于你，你于大公主，甚至青阳与大公主还有着血缘关系，不可用常理去推断。”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却是温栩先开了口，“你想让菩提山庄为你做什么？”
温栩的话没有让徐如笙兴奋起来，过了许久才道，“菩提山庄擅长用剑，庄内之人武功不弱，在朝廷背景干净，适合......杀人。”
温栩闻言有些惊讶，他想过很多答案，却没想到徐如笙的回答，如此直白。
“杀朝廷命官？”
徐如笙看了温栩一眼：“有些人，无论是用金钱，还是权力都没有办法令他屈服，这种人若是站在对立面，唯有杀之。”
温栩淡声道：“皇权更替，少不了腥风血雨。”
“表哥不怪我心狠手辣？”
温栩摇头，笑了笑，笑容平和：“我只恨自己是个文弱书生，无法替你杀人。”
徐如笙看着温栩，悠然一笑：“表哥放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午后时分，蓝彩带回消息，海参将已经拔营回沧州了。
接下来的几日，徐如笙日日陪着青阳，亲自盯着她吃药休息，青阳的伤势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沐空尘也明白了青阳的意思，直接给了徐如笙菩提山庄经过特训的信鸽，有任何事情，可飞鸽传信。
徐如笙当下便安排了一件事，去韶州，杀一个叫任鱼跃的读书人。
约莫十日左右，青阳的伤势无大碍，一行人便启程回沧州。
沐空尘率领庄里众人相送，一把年纪，老泪纵横，“这辈子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让沐王府堂堂正正重现世间。”
青阳躬身拜别，无人能给沐空尘一个确定的答案。
徐如笙回头看着满山青翠，心中默默叹息，终究是没有如那位王妃所愿，让沐王后人过上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