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有德关上门出去，将偌大的会客厅留给了韩行和步满银。
会客厅里，两人斜对面坐着，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互相看着对方，其中滋味不胜唏嘘。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云都，当时的步满银还是四方司咒的副部长，负责调查升龙城被屠一案。
本着从不轻易相信任何巧合的原则，步满银就升龙屠城一案，和韩行展开了好几轮的交锋。
直到现在，步满银仍然不相信韩行只是巧合赶到，但步满银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升龙屠城一案是韩行的主谋。
抛开升龙，两人的关系其实还是很好的。
他们一起合作找过阚知卿，也一起合作找过自己丢失的咒戒和硬盘，中间步满银还对韩行发出过四方司咒的邀请。
后来，韩行也确实成了四方司咒的咒卫之一，步满银成了韩行某种程度上的顶头上司。
当然，韩行也从来没有把步满银当自己的上司看，就像步满银也没有把韩行当自己的上司看一样。
一晃眼，两人又是许久未见。
韩行打破沉默，问出了和尤克敌一样的问题：“四方司咒真的有这么一条职责吗？”
“有，”步满银给了韩行一个和尤克敌一模一样的答案，但和尤克敌那次不同的是，步满银还补充了一句：“我有罪。”
四方司咒的职责之一：
在咒术殿遭遇毁灭性打击时，优先以恢复咒术殿基本职能为责。
这是做不了假的，司咒手册上确实写的明明白白，只是韩行从来也没有翻过而已。
但步满银知道韩行问的不是职责的问题，而是：“我隐瞒了升龙城的重要调查证据，诱导尤克敌殿首通过不合法，不合理，不合规的方式引你露面，这从字面意义上符合四方司咒的职责，但我有罪……”
“因为你违反了四方司咒的基本原则，”韩行那天之后，抽时间把那本小册子翻了翻：“基于证据，尊重事实。”
“第一次见你之前，我先见了一个人，”步满银眼睛轻轻往上抬，像是在回忆：“云都咒术塔的总指挥长，庐风咒守。”
“他跟我说，这个世界正在变化，我们四方司咒也要改一改自己的做事规矩。”
“魔兽降临之后，你消失了，尤克敌候选正式成为代殿首。”
“有件事，你可能不太清楚，每年的一月一日是四方司咒清案的时间，这一天四方司咒的四位部长，八位副部长会聚在一起，选择一部分过了时效，或者是有其他引导意义的案件，进行公布。”
“是你救了我，”步满银整个人说不上是在哭，还是在笑：“我因为外驻星河咒术塔的原因，而且你当时也已经正式成为候选之一，再加上冥月是冥王之女的敏感关系，我的大部分工作都和你有关，所以没有参加去年的会议。”
“结果就是都死了，整个月都，除了月都咒术学院之外，一个活下来的咒术师都没有，”步满银说着一年半以前的事情：“四天半之后，我在星河得到了魔兽降临的消息，也得知了月都的惨烈。”
“其实，我是没有选择的，”步满银将目光放在韩行身上：“因为尤克敌殿首孤意公布成圣契机的原因，四方司咒为你和尤克敌提供了候选资格，但我们更倾向于你来做咒术殿的第九位殿首。”
“所以，尤克敌赶到月都的时候，我启动了四方司咒的紧急预案，并选择留在星河没有动身。”
韩行对这些有所预料：“等我？”
“当然，”步满银笑笑：“您也是殿首候选之一，还是第一世家的家主，再加上星河咒术学院，星河咒术塔，缥缈咒术塔，您还是力圣的弟子，冥王的女婿……”
“我们对您的评价很高，而最重要的是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需要一位您这样的殿首，敢于向神宣战的你，才是所有咒术师心目中最基础的形象。”
“还有你眉心的神裔火咒种，四大咒术世家的关系，就像当初我在星河说的，没有尤克敌的话，你甚至都不需要参加竞选会议。”
韩行：“看来是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回星河。”
“都已经过去了，”步满银继续说道：“你没有回星河，半年之后，尤克敌殿首找到了我，他从咒术殿残存的资料中查到了我们当初对升龙城的部分假设及相关证据。”
“他其实是要杀了你的，或者说准备好了被你杀死，那天我看着他，就像看到了你们两人的咒种，水火不容啊，”步满银摇头，无奈道：“当时我可以直接告诉他升龙城的真相。”
尤克敌看着韩行，这一次不容质疑：“你和冥月就是屠城前半个月出现在升龙的那两个不速之客，三天之后，你带着冥月到云都疗伤。”
“又是三天之后，你们进了双山妖兽谷，一周之后从升龙城的背面出现。”
“我相信你绝对和升龙屠城没有关系，但我也相信你最起码是知道升龙城里有邪咒师踪迹。”
“就是这一点，困扰了我很久，因为不符合你的行为逻辑，从我为你建档开始，任何出现在你视野里的邪咒师都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我相信你是隐瞒了更为重要的事情。”
“应该就是你怎么从新都瞬移到升龙的吧？”步满银也是苦笑不止：“这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是刚加入四方司咒还是个中级咒术师的我，可能早就破案了，就因为我咒术修为越来越高，所以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瞬间移动半个咒术大陆的距离，这里面要消耗的咒力是难以想象的。”
“我也是最近看到裴洛复活，才想明白一件事……”步满银看着韩行：“我，或者我们对咒术的理解还是太浅薄了。”
“事情是最近才想明白，但当时我就可以为你作证你与升龙城被屠一案没有任何关系，”步满银继续说道：“还是那句话，哪怕假设再真实，再正确，缺乏关键证据的前提下，也没有人可以轻易定罪。”
“但我太需要见到你了，”步满银还是那天在月都高空的话：“那天我想起庐风咒守的话，最终选择了不为你作证，甚至帮着尤克敌殿首完成了他想象中的定罪闭环。”
“以上，就是我的陈词，”步满银站起来，从容跪在韩行身前：“您现在已经是殿首了，可以对我进行定罪。”
韩行点点头：“嗯，确实有罪，还有其他的遗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