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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太史局上报李世民,九月将会出现日月合朔之象。

即是日蚀。

《汉书》曰:“日者,德也。故日蚀则修德。”

《礼记·昏义》曰:“男教不修,阳事不得,谪见於天,日为之蚀。”

天子不施仁政,政事就存在问题,让上天看到,就会发生日蚀。

在贞观元年,关内饥荒,山东大旱,如今再发生异象,对于原本就得位不正的李世民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两仪殿内,房玄龄建议李世民设祭坛为山东百姓求雨。

杜如晦很不赞同:“万一百姓认为陛下求来了日蚀,降下天罚,那后果不堪设想。”

长孙无忌建议:“不若提前将天罚示警张贴出去,便说是数月前测出来的?”

魏征点头:“这期间需要给太史局造造势。”

这天正好是袁圆在军器监上值的日子,此时她坐在榻上,抖着小腿腿吃蜜饯。

李淳风讨好地她打着扇:“你觉得日蚀之事如何解?”

袁圆一脸深沉:“这个蜜蜜不好吃呐!”

李淳风打扇的动作一停:“一模一样的东西,换了家铺子,你都能吃出来?”

他今天从国子监过来,就没去离太史局近的铺子买。

袁圆对他勾勾手指,李淳风凑过去。

小娃子严肃地说:“要甜甜的,还有一点咸咸的,才好吃!”

李淳风有些无语。

现在重要的是蜜饯的口味么?

自古天灾不可挡,但这回是大事,李淳风直觉这个小家伙可能知道怎么早,一早就堵过来了。

这蜜饯都快吃完了,可没说到正题上。

李淳风扇子也不打了,他坐在小娃子对面,严肃地说:“我给你算一卦。”

袁圆点点头,他都算了好几卦了呐。

每回算完,都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系统戳了一下袁圆:“宿主,你想帮任务对象吗?贞观元年到贞观四年,每一年都发生日蚀,贞观六年又发生了一次。这两年天灾连连,可是说是天罚,但后面风调雨顺了,还是不能降低人们的恐惧。”

“每一次日蚀过后,李世民都诚惶诚恐,花极大代价去平息。”

袁圆想起二郎伯父对自己的好,有点于心不忍。

“统统,那你快点帮他吧!”

系统清清嗓子,消除一次日蚀500万能量点,消除五次只收取80%的能量点。”

袁圆嘟起小嘴嘴。

系统哄她:“虽然咱们攒的能量点去过一次秦朝,又去了一次西汉,已经差不多清空了,但本统可以先预支能量点给宿主。”

“今年的研究成果这么多就够了,后面我带宿主去其他时空赚取能量点。明年咱们再给大唐上冶金术。”

它正美滋滋规划呢,见宿主不说话了,顿时有些忐忑。

“宿主,你忘了唐皇李世民对你的包容与爱护了吗?”

袁圆摇头:“二郎伯父对我都可好可好啦,统统,咱们下午去两仪殿玩吧!”

系统:“那日蚀这事……?”

小娃子往嘴里塞了一块蜜饯:“帮帮帮帮帮!!!”

李淳风算完一卦,什么都算不出来。

他一脸生无可恋。

又开始算天象。

可这一回,居然算不出异象了!!!

李淳风先是菊花一紧,害怕陛下责怪他谎报天象诛他九族,又看向眼前的小娃子。

年轻的中郎将忍不住陷入沉思。

根据太史局的记录和监测,异象之事不是十拿九稳,不会上报陛下的。

这孩子莫非真有神通?

他还要在想,突然浑身一激灵。

身体灵魂深处给他发来警示,不能想,不能过问,更不能深思。

李淳风一把抱起小娃子,将她带回隔壁的大堂,小心翼翼把小家伙放回自己的小矮桌前坐好。

桌上的油纸包也贴心地给她打开,帕子也折好放到一边。

然后一脸严肃地走了。

旁边的袁二郎一脸莫名,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呢。

他看看专注吃东西的小侄女,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肚子。

“圆宝儿,要不歇歇再吃?”

袁圆看着油纸包里的小食,都是同僚带给她的呐!

小圆脸上都是为难。

袁二郎给她支招:“你去找匠人伯伯们分一分?”

袁圆点头,爬起来,拿着油纸包就跑出去了。

***

两仪殿里,李世民那边还没商量出结果,张阿难就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李世民让其他人自行商议,他自己去了偏殿见李淳风。

君臣二人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今日,圣人下旨,赐袁侍郎绢千匹,令他兼任东宫詹事府正四品上少詹事。

虽说身兼两职在本朝很常见,可东宫詹事府掌东宫三寺十率府之政令,是陛下为太子李承乾建立的班子。

原本袁家虽然有两个王爷一个公主,可这三人里,两个大人不问政事,小公主成天捣蛋,袁家真正掌权的,只是个正四品户部侍郎。

可现在陛下在释放一个信号,袁家人要走进权力中心了,不止本朝,陛下要保袁家在两代政权下的安稳。

袁侍郎自己都被炸懵了,原本在京郊种地,突然接到圣旨。

太子那边也派了内侍官过来,说东宫如今不曾接触朝廷政务,政事不多,袁侍郎可忙完新耕事宜,再去东宫报道。

袁侍郎很感动,心说一定要努力回报陛下与太子殿下的信任,在地里挖土都挖出残影。

袁圆在军器监待了半天,下午就去其他宫里走访了。

去尚食局,跟李奉御亲香了一会儿,得到了一兜兜糖球球。

去李恪的寝殿,找陈进等人玩了几把骰子,把大家的小钱钱都赢了过来,但是糖球球分出去了一半。

陪太极门的守门将站了一会儿岗,期间抓获未经允许出宫的小宫女一人,得知是家里出了急事,袁圆带她去找了皇后伯娘说情,还借了她二十文钱。

跟皇后伯娘亲香一会儿,得了一油纸包炸虾小零食,袁圆脚步一转,去了两仪殿。

张阿难看到她,很自觉,不用上禀,就带她去了趟后园子,又去了趟李世民偶尔休息的偏殿。

袁圆跟两仪殿的内侍们分吃了炸虾和糖球球,就离开了。

差不多到了下值的时间,袁二郎等在军器监外,见小侄女背着几个小包袱回来,嘴角抽了抽。

他摸摸小娃子的头,忍不住压低问:“这是两仪殿进的货,还是咸池宫啊?”

袁圆小小声说:“是在两仪殿呐!”

不过二伯倒是提醒她了:“我明天还去找太上皇阿翁玩!”

那哪还用得着她去找啊,她话音刚落,李玉算着时间,拎着个小盒子过来了。

“这是太上皇给公主和二黄打的小项圈,公主拿回去玩吧。”

袁圆笑成眯眯眼,她跟白白、小黑还有大黄都有项圈,但是二黄没有!!!

“我明天带二黄找太外祖父玩!!!”

李玉忍不住笑了出来:“好,我回去禀给太上皇陛下知晓。”

伯侄两个目送李玉离开,下值时间也到了。

两人手牵手去宫门口坐马车。

袁青已经等在那里了,她时常入宫,一般都是长乐公主的马车送她回去。

但如果赶上下值的时间,就会和二叔一起回府。

袁二郎是个好二伯,但凡哪个侄女跟他一同回府,就会在街市上给孩子买胡饼或者热糕点吃。

袁圆撅着小屁股,扒在窗边紧张地观望。

以往她们下值回府的路上,胡饼摊子都会刚出炉一炉胡饼,香喷喷,百米外都能闻到。

果然,马车驶进一个巷子,飘来一阵浓烈的香气。

小娃子一屁股坐回座位,开心地晃腿腿。

袁青有点好笑:“这胡饼也没啥味儿,你怎么就这么爱吃呢?”

“赶明儿要是给你弄一炉披萨,你不得香迷糊了?”

袁圆看着她,咽了咽口水。

袁二郎下去买饼了,袁青故意逗小娃子:“香喷喷的饼皮上,放上香肠、芝士、胡葱,哎呦想吃啥放啥,可香可香了呢。”

袁圆可着急啦:“阿姐阿姐,香肠是什么呀???”

袁青摸摸她的小脑袋:“明天阿姐去宫里做香肠和披萨,等你下学就能吃到了。”

袁圆猛点头:“嗯嗯嗯,那我跟太上皇阿翁一起吃!!!”

袁青:玩这么大么?

“……那我做好点。”

回到袁家,袁圆就带着小项圈去找二黄了。

不仅如此,她还把白白和小黑的饰品都找出来了,四只崽儿金光宝气地去了膳厅。

叶老夫人笑得不行:“瞅瞅,以前住永兴坊的时候,都说咱们家孩子少。现在这几只,跟养孩子有什么区别。”

袁圆高兴地指指二黄:“这个圈圈是太上皇阿翁送给二黄的呐!明天我要带二黄进宫玩!”

袁侍郎如今地位不同了,他板着脸:“怎么如此麻烦太上皇陛下?”

叶老夫人拍了他一下:“太上皇陛下爱屋及乌,要你瞎置喙。”

皇后都派人来跟她说过了,宫里的赏赐,该收就收,那些都是陛下他们对孩子的一片心意,有些都是亲自挑选的呢。

要是孩子不去寻宝了,宫里那几位心里就该犯嘀咕了。

袁侍郎委屈巴巴。

袁圆“嘎嘎”笑。

晚上,袁家又进行了一次深刻的家庭会议。

袁侍郎作为一家之主,先说了自己东宫新职位的事。

“太子殿下还有几年才能接触政务,今后我的职责不会变,主要还是去户部衙门,东宫那边有事,太子会遣人告知。”

就如同李靖兼着太子左卫率,参与东宫防卫及太子出行的调兵遣将,但不会天天去东宫。

他捋捋胡须,低声说:“虽说陛下如今正是鼎盛之年,将来的事情充满变数。但是,太子殿下深得陛下看重,朝臣亦是赞不绝口,日后若是继承大统,必定不会让人失望。”

袁圆坐在爸爸腿上啃鸡腿腿,严肃地点点头:“太子阿兄都可会当太子了呐,青雀阿兄和汉王三兄都说啦,他们都不爱造反。”

膳厅里安静了下来。

这个话题就有点危险了。

袁侍郎正想教导小孙女两句,小家伙又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都可想造反了呐!上回侯阿翁造反都不带我玩,我都生气啦!”

袁侍郎按住心口,叶老夫人筷子落地,其他人都不敢大声呼吸。

贺凡笑了出来:“叔父婶婶莫怕,这小崽子见天嚷嚷造反,宫里人都知道。”

袁青也连忙附和:“立政殿那边也知道,陛下还开玩笑说给圆宝儿几个兵,让她造反玩儿。”

叶老夫人擦擦汗:“圆宝儿现在在宫里,都玩这么大了?”

袁侍郎颤声问:“我之前听说圆宝儿盯着陛下和太上皇背书,是真的?”

袁青也暗戳戳看向小老妹儿,表示她也听说了。

大家都看向袁圆,她把鸡骨头丢到桌上,大声说:“我明天还让太上皇阿翁背书!!!”

袁侍郎有点崩溃,他们家是生出了个啥样的小祖宗哦!

太极宫里,李渊正在跟李世民对弈。

两人突然先后打了个喷嚏。

李渊想到了什么,突然“哎呦哎呦”叫了起来:“皇帝,朕病了,告诉大家,朕病了。”

李世民不知道老父亲这又是唱哪出:“阿耶,哪有人自己咒自己的。”

李渊低声说:“我恐那孩子明日让我背《太史公书》,儿啊,阿耶老啦,受不住啊!”

一旁的李玉提醒他:“明日小公主说带二黄来玩呢。”

李渊表情一顿,面上有些挣扎。

“你们说说,这孩子为啥喜欢让长辈背书呢?定是平日里虞世南那老匹夫逼得太过了,把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啊!”

“朕痛心啊!”

之前有多敬重虞学士,现在就有多恨他!

李世民叹气:“虞少监不止一次同朕告状,说那小儿见天告假,浪费天赋,他亦是痛心不已。”

李渊:“……”

李世民问他:“阿耶这病,到底生还是不生?”

李渊挣扎半晌,叹气:“先不生,明日我跟我那小曾外孙玩一会儿,再看看形势。”

李世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问政事的老父亲,每天有点事情忙活,倒显得像个老顽童,很有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