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啊老张？我这几个梦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怎么解？”林萧紧盯着张三的双眼，想要在他脸上看出什么花来。
张三啃了啃灰黑的手指，又时不时凝重地看向林萧，再看向别处思考，然后再看他。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反倒把林萧看的发毛了。
林萧自从把剩余两个片段的连续梦境说给张三听后，他便一直如此局促不安。
“这小子……这佬帝还真就把最炸裂的梦放到最后了。中天门回归的天桥金光，和那名为常默的神将，在金光中取得的书页，难不成是我与那老乡的道誓？誓约完成后，那剑仙确实将它塞进了天桥返回中天门，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张三虽然不是算命的，但见识不浅，也不是傻子，怎么会这么巧合？
况且平常的道誓都是直接被公证人收走，偏偏自己的也是被塞进天桥里了。因为仙人一生会签订许多道誓，而这样的例外是闻所未闻的。
如果不是知道林萧的身份和他与剑仙的关系，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少年的梦境会是真的。
如今看来，很有可能他的梦照进了现实，而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前两个梦境也会是，南天正在进攻，北天则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
至于看似是漏洞的一点，为何最后两个连续梦境却是分两次做的，前后差了将近十多个小时，如果梦是真的，这要怎么解释？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啊！实际两个连续剧前后相差也不过几分钟，而这段时间应该便是那常默将军在与黑色巨手周旋。而那神异鹰凤便是在这几分钟内，由全盛状态逃离魔族，再体力不支，最后翎羽被拔光，惨死当场。
张三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会在林萧面前露出马脚了，如果这一切都跟他想的一样，道誓倒还好说，毕竟被女仙保下了，但仙界此刻竟然已经有外族进入了。这简直糟糕透顶！
“这些神仙都是干什么吃的，都打到家里来了，那我保护这林萧还有什么意义？我签立道誓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吗？现在妻子时刻有生命危险，道誓还有意义吗？甚至我严重怀疑，能观测仙界四方的他还需要自己保护吗？”
张三最后再次看向林萧时，眼神阴沉的可怕。
“老张？怎么了，有话好商量啊！我不怀疑你就是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呗，真不至于……”
鬼仙一个起身，把林萧吓得一个激灵，只是下一个动作直把少年自己都看懵了。
张三双膝跪地，向林萧拜伏道:“恳请仙帝出手，斩杀邪魔，还众生一个朗朗乾坤！我愿誓死效忠大人！即使背离冥界，在所不辞！”
他猜测，能够看到仙界实时影像的林萧，其实早就已经复苏了。如今不管如何，就算真的没觉醒开窍，恢复记忆，或者并非是实时影像，而是仙帝曾经的记忆，也不妨碍他诈一诈。
您是仙帝大可以游戏人间，随便怎么玩儿，但他们这些大多数，没有能力，只能依附于强者生存。
只有先活着，才能再自在地活着。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什么，但为了我的妻子孩子，我愿意上进，并做任何事。”
张三抬起头，偷偷打量着年轻人，但失望地看到林萧正一脸茫然，惊慌失措的样子。
张三咬咬牙，只能来一记猛的了。
“不止是我，仙界同胞千千万，我等皆是同气连枝，斩妖除魔，此乃福生无量功德！您难道愿意看到这座乾坤易主，本源绝脉吗？”
张三这个说法已经有威胁的意味在里面了，此乃对天道伟人的大不敬，但他也是实在担心，才出此下策。
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即使成为仙帝，身体发肤，灵力修为，皆是这片天地的，而成帝位者更是得到天道认可的领其一道之人，不敬仙帝便是不敬天地大道，是要折寿的。
但也有例外，比如此刻张三的言语，虽然处于他自己的私心，但立意却是为了天地众生，甚至是整座乾坤天地的天道，可谓是十分取巧。只是虽然不得罪天道，仙帝本人是否追究对方侮辱其人格和地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本源绝脉，字面意思，类似现今地球的物种灭绝，甚至犹有过之。
那日林萧被魔羊撞得骨断筋折时，正是被张三所救，而难得有了近距离与其他乾坤世界生物打交道的机会，张三自然也是见猎心喜。
自从那晚实验过后，他对天门外与群魔奋战的仙人同胞便愈发肃然起敬。
魔气与灵气天然相冲，正如两族征战打的不可开交，不死不休。两者相互接触，相互泯灭，若是数量众多的魔气侵蚀灵气，甚至能将这份灵气吞噬转化为本身，这便极为恐怖了。
两座乾坤的物质本就不同，如果一座乾坤被另外一座乾坤吞噬转化，可以想象，以后还会有仙人吗？还会有人类乃至其余所有本来就有的生物物种吗？
古往今来，所有争斗都是自己人关起门来的家务事，了不得也是敌我同源，而如今却要亡脉灭种。
此正是，乾坤之战，人仙之劫，毫无商量的余地。
“老张，我不是什么仙帝，你这是干嘛？我……真有那么厉害？你快说你在开玩笑啊！”
林萧急得不知所措，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在他眼中几乎无所不能的仙人，也会有如此焦虑失态，如此急迫却又无力的时候。
只是想到已去的剑仙，倒也算理解了，两人的本事他心里也算有数，连前者都……其他人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可说一千道一万，他真的不是什么仙帝啊！
“老张，虽然很遗憾，但你哭错坟了，赶紧起来吧，让别人看见就不好了，多掉范儿啊！”
林萧伸手想去扶这个内心也会脆弱的男人，心里更加坚定了斩妖除魔的决心，在他看来老张根本不像演的，他的悲哀神针能清楚感受到对方周身散发的绝望气息。
或许他无法靠个人振兴人心复杂的人族，但如果能够成仙降魔，不仅是帮张三和剑仙的仙界，更能以外力的方式保护人类，当然也是为自己的宇宙乾坤出一份力，也算是为可能振兴的人族保驾护航了。
当然，如果更多的人能够加入进来，那自然是聚沙成塔，只可惜，太多心性本恶的纯粹利己者们，若是让他们修行，反倒会成为内鬼与隐患。
林萧日后更是不打算传授本性低劣者修行，虽然治标不治本，以后总会出现修行的恶人，或是修行者本身潜在就是恶人，如果能拖，自然也先拖着了。
张三抬起头盯着少年的眼睛瞧了好一阵子，最后只得叹息一声放弃。
不管林萧到底能不能，是不是装作不知道还是真不自知，最后结果仍是令人失望的。
“老张，你能鉴别人心好坏吗，就是哪些人适合修行，有了我这样的本事不会胡作非为的？”
张三背对林萧，抹了把脸再次转身，又变回原来轻松诙谐的老张。
“善恶是靠个人对欲望的满足而定的，如果一个人没什么欲望，知足常乐，多半便是善良的；如果他的欲望很大，以至于他需要不择手段地完成欲望，自然多半是恶人。但也只是多半，因为欲望千奇百怪，这就又牵扯‘利义’之‘利’了。善恶并非是形容人的，是对事不对人的，一件事如果牵扯某人欲望的利益，狭路相逢，碰巧欲望雷池又很大，那自然就恶向胆边生了。”
当然，从平时的言行举止也能分辨，但每个人内心都深藏着另一个自己。所以最有效的办法，仍是看一个人的欲望种类，欲望雷池大小，再结合此人与你将行之事是否具有“大道之争”。
“老张，要不怎么说你不愧是神仙呢，神仙是不是都想你们这样这么大彻大悟啊？我开始向往仙界了，也开始相信你说的人与仙是两个物种的说法了。神仙说不定就是人族振兴后的终极形态！”
林萧这两天听张三传道，简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此前傍晚，提升境界时，因为坠楼求死的母子，他还曾怨怼张三的不近人情，仙人的冷漠无情，这会儿虽然仍没办法释然，但也算有些了然了。
他现在终于有些理解，即使张三是什么“利道”修士，那也绝非是凡人那种极致的自私自利，损人利己者，反倒应该是共赢的一种“利道”。
仙人，仙界，的确让人神往。
“那如何才能看人的欲望雷池大小？”林萧宛如孜孜不倦的悟道书童，加上原本聪慧，总能问出关键所在。
“等你练到我这层境界，你的路还长着呢。”
当然，如果你愿意提前解开封印的话。
“老张，我虽然不是你说的仙帝，让你失望了，但我想自己也能明白你的感受，正如现在我能理解人类的处境。你所修行的‘利’道说是一切为了自己，那你现在不妨换个角度思考，帮助更多有资格的凡人成仙，自然能为乾坤大战多出一份力不是吗？为人，便是为己。我想，前线的战士们不会只有那些大佬，一定也有境界低的炮灰，为何不让我们也尽一份绵薄之力！炮灰聚累，便是大炮！”
张三听后眼神逐渐明亮，颇有些拨云见日之感。
不错，既然是乾坤存亡之战，那比拼的更是乾坤世界之间的底蕴，乾坤是仙界和宇宙，二者一心同体！
以往，仙界都仗着本身的人力资源，对自然之道领悟低微者嗤之以鼻，想要独守门户。凡俗只有悟道后入天门，才能受群仙认可，这本身何尝不是一种狂妄自大？
若说个体的修行修心，确实入仙界更有前途，可要说单纯的杀力，科技也不见得会差到哪去。
乾坤大战由来已久，也确实守护了内里宇宙漫长的岁月，但是如今，让仙人意料之外的灾难真正降临了宇宙，地球生灵却毫无办法。
是时候放下偏见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何况在仙界宗门，选门人不也要去往各重诸天选拔凡人？
为宇宙众生护道，为弱者仙界独扛重担，初心是好，只是仔细思考，灾难真的来临那一刻，众人更多是死不瞑目！
何曾问询过宇宙生灵？他们难道没有知情权？何不居安思危？起码生于忧患。
或许仙界是应该改变思路，主动为凡俗传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