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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八月中秋。

一大早,姜玉烟便找上了沈逸,“今日是中秋。晚上我来掌勺,可以给个面子共进晚膳吗?”

说完眨眨眼,期待的样子仿佛小狐狸崽子,在轻轻摇着尾巴。

沈逸一顿,心里似乎很轻地被挠了一下。

没曾想她从前这般娇贵的,居然还会下厨……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沈逸很想答应,但……

“抱歉,今日族内有中秋夜宴,需得我出面主持。我将阿福留下来陪你如何?”

“公子……….” 那边沈福也一脸委屈,“我阿爹还在家等我呢!”

姜玉烟亮晶晶的眼眸暗了一瞬。她本想感谢下沈逸这些时日的悉心教导,却忘了他是有家的。

非亲非故,得他平日里多番照顾已是过意不去。姜玉烟于是连连摆手,“无妨,是我疏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断不会委屈了自己!”

说完真心实意地对着沈逸笑了一下。

沈逸盯着她的眼睛,“我………明日一早便回。”

“嗯嗯,好。” 姜玉烟催着他俩出门。“快回吧。”

沈逸出了济民堂,心有所感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倚着门的女子仿佛泄了力似地默然垂眸,一头乌发垂下,堪堪遮住了半张脸。那秋日的穿堂风吹过,她的身形越发显得消瘦而孤寂。

察觉到他的回眸,姜玉烟立马警觉地站直了身体,浅浅一笑。

白皙的脸庞布满旧痕,那杏眸却异常明亮,盈盈望来,仿若疏星流萤,霜月春雪。

一瞬间,沈逸只觉气息不畅,再不敢看。这尘封了三十多年平静无波的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石,轰隆隆地震得他心跳如擂。

初识只是欣赏、好奇。再逢她已跌落泥土,却依旧坚韧,未尝自怨自艾。

他以为自己只是出于钦佩、同情,亦好奇她遭逢不幸后会如何处之,才将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只是如今………只怕有些事已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了……….

沈逸怀揣着满腹心事回到了灵山。

这中秋佳节是族里除了过年以外最盛大的节日。

夜晚满月高悬,篝火耀眼。一向寂静的灵枢谷里张灯结彩,处处载歌载舞。

沈逸坐于晚宴的上首,一手支颐,一手百无聊赖地转着一只白玉杯。

眼前人声鼎沸,沈逸却神游物外。

“堂兄………”

一个娇俏明媚的少女端着酒杯盈盈走到他的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今日是中秋佳节,我祝您节日安康~”

说罢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来者正是沈逸亲姑母的养女沈娇柔。

灵枢一族向来不与外族人通婚,故而族内都是沈姓。

沈逸之父乃是前任族长兼族内圣子,却因缘际会爱上了外族女子,最终被驱逐出谷。

沈逸出生后便被送回族内,接任族长和圣子。

他是他的姑母,也就是灵枢族的二长老养大的。

二长老终身未嫁,过继了族内一女养大,便是这沈娇柔。

沈逸与她相差二十岁,自小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了她。故而对他这个堂妹也很是亲切,忙举了酒杯与她对碰,“娇娇越发标致了。”

沈娇柔扭捏了下身子,一朵红云就漫上脸颊,嗔道:“堂兄又取笑我!”

沈逸瞧了她一眼,少女含羞怀春的心思明晃晃摆在脸上,此刻他却没心思去应对。

遂微笑着朝向一旁的二长老道:“娇柔今年十六了吧?也该找个婆家了,姑母有没有心仪的人选?”

“堂兄……….”

沈娇柔没想到他会这般开口,脸色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

沈逸向来与她亲近。只有族内少数几个人才知道沈逸那张普通的面容下是怎样的仙姿玉貌,她自小便仰望着他,盼望着嫁他。

眼见她这位堂兄一直没有心仪的女子,沈娇柔以为他待她始终是不同的……….

旁边的二长老瞧这两人的神情,心下略沉。她早看出自家女儿的心思,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心啊。

打量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养女,二长老暗自叹息,“娇娇还小,我总想着给她找个可靠的~ 倒是你,终身大事也该上点心了!”

二长老对这个侄子向来怜爱,只是沈逸年过三十从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族长的婚姻和绵延子嗣都是族内大事,她有义务提醒。沈逸心中若无心怡人选,娇柔便还有机会。

沈逸闻言不慌不忙,打趣道:“姑母怎滴也学那山外之人,催起儿女婚事了?您别急,我就是再过二十年一样能让夫人给您生个侄孙。

倒是娇柔堂妹,女子花期短,可别误了花期才是………”

那边二长老一愣,她把沈逸当亲儿子养大,本希望亲上加亲,没想到沈逸如此干脆地绝了她的心思。

当下也有些不快。冷哼一声:“我看你总是出山游历,倒把心思游野了!可别学你那爹……….”

“姑母!”

沈逸的脸色忽变。

二长老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止住了话头。一时气氛难言。

那厢沈娇柔的眼眶已然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死死咬着嘴唇,绞着手帕。

二长老见状忙起身拉了她一下。沈娇柔眼含幽怨地看向沈逸,见对方的视线丝毫没有分给自己,委屈得泫然欲泣,颤巍巍在母亲身边坐下。

因了二长老一番话,沈逸没了心情。他抬头看向天边那轮圆月,思绪飘得很远。

灵枢一族古老而神秘,族规不与外族人通婚,更不可与人共妻。几百年前的疫病没有波及到族内,故而族内一直都是一夫一妻,若有违族规,会被族内除名和驱逐。

他的父亲当年不顾一切弃了族人而去,十年后再次得到消息,他已成了一柸黄土。据说生前过得也不甚痛快。

他那名义上的母亲左拥右抱,或许早就不记得他的父亲和他。

思及此处,沈逸眸中郁色深深,杯中酒一杯接一杯。

他扶着额头轻笑,他怎能重蹈覆辙?

可是为何,眼里,心里都是她……

这夜宴热闹欢腾,他却一直在想她。哪怕如今她已没了半分容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甚至一连数月都待在山下陪她,悉心教导,送上族内圣物。

可见情之一物,确实扰人心志,也无怪乎他爹当年的作为了……….

沈逸提前离了席。

等众人发现时皆是诧异。这族长一年到头不在族内便罢了,这中秋宴倒是从未提前离开。

沈娇柔眼尖,她发现沈逸起身便想去追。她本想拉住他求个明白,谁知跟了一会儿就跟不上了。

只见沈逸身姿缥缈,向着出谷的方向而去。

她心中百转千折,心绪难定。这段时日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牵着他……

济民堂内。

自沈逸清晨走了之后,姜玉烟便去镇上买了肉菜和酒水。

毕竟是中秋佳节,即便是独自一人,她也要郑重其事地过好这个日子。

姜玉烟颇为费劲地给自己做了糖醋小排、水煮鲤鱼、清蒸扇贝、上汤时蔬、桂花糖藕……

她在院子里摆上桌子,置了几副碗筷。她的,萧元彦的、谢景煜的、秦商羽的……姜玉烟一边默念,一边酸涩。

“也给沈逸添一副罢,虽然他肯定在族内用过了,但是定然没有我做的好吃。”

姜玉烟嘟囔了一番,忍不住为自己的自恋失笑。

举起酒杯挨个碰了一下,姜玉烟轻声自言自语:“中秋快乐,万事顺意………..”

她的眼睛红了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时庭院深深,一棵桂树被晚风吹着,飘得一地金黄,那木犀香绵密而悠长。

姜玉烟觉得此情此景甚好,女儿红一杯接一杯。这酒如同现代的清酒,度数不高,如喝饮料。

可后劲儿明显大,不多时姜玉烟便一脸绯红。

她用竹筷敲着碗边,大声哼哼。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会相思………..”

沈逸飞入院内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般场景。他隐在廊下的阴影里,听得她一声声地击而高吟,念的都是他没听过的好诗,柔肠百转,缠绵悱恻。

沈逸的心乱成一团麻,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纠结。

那自斟自饮的人儿念着念着便哭将起来,一只手遮住自己的脸,委屈极了,“.…….我……..孤苦伶仃……….来到这里,从未想过害人………..为何……..会有此报………”

说罢身子便支持不住似的,一颤一颤地趴伏到了桌上。

这些时日她单薄了很多,沈逸远远瞧着,心中酸涩。

过了许久那哭声才止住了,沈逸沉默片刻,将那已然醉倒的人抄起,轻轻抱回了屋内。

“我若不回来,你就在院子里睡了?” 沈逸坐于床边,低声问道。

月色透过那销金撒花的软帐,照得她的面容都亮了许多。

沈逸觉得看着看着倒也习惯了,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似乎也没那么丑陋,反倒是……..倔强得让人心疼。

他替她掖好了被子。

姜玉烟睡梦中可能觉得舒服了,轻轻呢喃了一声,“沈逸…….”

沈逸的手僵在原地,那醉鬼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醉鬼又道:“………..我做的晚餐可好吃了……..你没福气…………”

忍不住勾起了唇。

回到院子里,沈逸将那早已冷却的菜肴依次品尝了一遍。虽然折了些味道,他却觉得比从前吃过的任何一餐都更合他的味蕾。

只是他看着桌上摆着的几副碗筷,联想到了什么,心便再次沉到了谷底。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会相思……”

沈逸喃喃重复着刚刚她念的诗。直叹今日的酒果然是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