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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子的心情不能说是好,只能说是极好,非常好。

宇智波斑从她轻哼出的乱七八糟的音调,眉飞色舞的神情中看出来了,她一边哼着自创的小曲,一边背着身继续整理屋内杂乱堆砌的事物。

这间房比不得她从前住的院落大,之前他问她迁徙地的新房子按照祖屋一比一还原可好?引得她直接拒绝。

【那么大个院落我一个人住?你是觉得我打扫起来很轻松吗?】

于是就留下了两间跟旧地堂屋一样大的屋子,厨房,以及如厕的几个区域,其余空出来的地段,刚好够形成一个较大的院子,正中栽着一棵新树苗,树干还没有他两条胳膊大,但是同样是梧桐,料想再过十年二十年后,也能长成祖屋那棵差不多的大小。

这么想着,他便如实说了,闲聊一般引得她略显忙碌的背影回身。

松子回头望了一眼那新树苗,沉吟道:“我那棵树,有近一百岁了,这棵苗子要长成那样,恐怕不止二十年。”

“嘶…感觉有点空啊…”她咂吧一下嘴,巡视了一眼院落,面上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

斑一腿屈膝置于身前,一手搭在那上头,侧头挑眉道:“之前问你要不要把那棵梧桐移过来?你说不,现在觉得空了?”

松子看他一眼,心想着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试探她?

分明之前就因为挪移,把那棵树给折腾得不行,如今还说这话。

“…大哥,你是觉得百岁老人很容易活吗?”她略有不满,语气里便带了些埋怨,“给老树挪窝,无异于导致一位百岁老人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后数着时间看他能活多久。”

斑勾唇笑了,“有柱间啊,有他在,不会让它死的。”

松子一愣,心头有些恍然,心说原来他也知道其实有办法能让那棵树活下去,只是他不去做,不求人只靠着他自己而已。

她看着他略显惬意的侧脸,无声叹了口气,玩笑般开口道:“让柱间来?那我这棵树可就成了妖树了,吃查克拉维持生命?”

“你可别开玩笑了。”

这话以说笑的口吻说出,隐有试探之意,松子在说出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无论他何种反应她都不会做出不应当的反应。

只是对方心态沉稳如磐石,没有半分异样露出。

斑抬眼哼笑道:“能活不就行了?”

二人略一对视,都未从对方眼里看出任何怪异之处,然后又仿若心有灵犀地齐齐移开了视线。

可终究还是松子先沉不住气,她再次开口试探,只是装作好似突发奇想一般,“诶,你说,喜久子留给我的那本怪志传说,那里头的确写了能结出查克拉果实的神树。”

“有没有可能真的有这种树存在啊?”

这个问题,要叫他怎么回答呢?或者说,她希望他如何回答?

宇智波斑并未思考多久,一息的时间足以令他做出反应来,他反问道:“若是有,你当如何?去找到那棵树,把它移栽到你的院里?”

那话里隐有嘲弄,无非是在说她总是想些有的没的。

“而且,这个问题你从前不是问过了吗?”

斑此时完全侧过了身,正面朝向松子,盘腿而坐,两手随意搭在双膝之上,略偏着头,视线由低到高地细细巡视她,他慢条斯理道:“既是传说,那便是相隔久远,你从前说上古没有文字,那你这传说也未见得不是胡说八道。”

“其中真实性早已不可考。”

“而且,它存不存在,与此时的我们又有何关系?”

松子下意识挠了挠手背,顶着对方那极为淡然的目光,她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我不过是在闲聊说笑,你就这么一顿教训。”

“这么多话,去同千手一族好好交流吧,免得人家说我们性子冷淡不好相处。”

斑略有错愕,眼前这人极度爱好倒打一耙,这他是知道的,只是这股怨气来得有点唐突。

“我哪里在教训你?”

松子瞪直了眼睛,缩着下巴抱手在胸前,她盯着门廊上的一角,沉沉呼出一口气,“你现在就是教训我的姿态。”

“你眼下虽然坐着,但你这族长气势可是很足啊,年轻后辈一说什么就武断地直接推翻人家的想法,”她嘴角很违心地上扬着,俨然是气笑了,“嗬,简直跟我父亲一样。”

“以后我叫你斑叔叔好吧?”

“不是我大你几岁,是你大我整整一辈。”

“…”

斑被这段鬼斧神工的说法搞得有点断了思绪,他本意是想说,神树存不存在都与如今的他们无关,他没想假装不知道神树的存在,尽管他无法完全确定眼前的这个松子是否携带了一些他不愿看到的记忆,但他的重点仍旧是在于不想让她多虑,无论她是否有那些不该有的记忆。

却未曾想到语气完全被曲解成了别样的意味。

“…我并非是在教训你——”他此时莫约显得有些嘴笨,整个人上半身不由得坐直了许多,只是乍然迎面看到松子那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面色,心中顿觉好笑,免不得面上就带出了一些来。

就这么一笑,好似捅了大篓子。

松子直接一扬手,看也不看他,急急打断了他未曾整理好的思绪,“诶,慈祥的长辈,您别慈祥地笑了。”

“家里没茶,多有招待不周。”

“门在那边,您请好。”

说完她更是干脆转身拉上了门,端的是一副撒气的模样。

只留下斑愕然坐在原处,闷头琢磨自己到底哪里跟桐大人相像了?

是语气吗?还是他这过于笃定的态度?还有,他哪里显老了?什么长辈什么慈祥?简直莫须有!

宇智波斑此刻是又气又笑,不仅惹来一顿无中生有,还吃了一顿闭门羹,可是被这么一顿无理取闹,他又忽的有些心下安定。

好似受伤之前那个在他面前毫无礼数可言的松子回来了,这半年之中,她那某种程度上可说是避之不及的态度仿佛只是他的一阵错觉。

人还是那个人,到底是他心思深重想得太多了。

想来也是,她有什么憋屈是万不会隐藏自己的,一定要说出来身体才松快,她若是真有那些记忆,不该能忍到现在,早该拔刀朝他砍来了才对。

人在面临一些,也许可能的境况之时,会下意识排除那个自己内心并不认同的答案,并为自己寻得一些细节来论证,即便是号称从不会侥幸的宇智波斑也不能免俗。

他结印离开之时,来回看了看这新院落,心想着,除了这棵树成长起来需要些时日,其余的,同从前没什么分别。

松子在屋内感应到人已经不在附近后,才将手里的杂物完全放下。

方才是她急中生智,否则她免不得得回呛他一两句。

神树存在的真实性不可考?那他教唆那么多人参与进来?耗费那么多时间精力几乎是将他整个一生的阴谋诡计全都算计在内了?这些难不成都是她黄粱一梦?

还有什么叫’与此时的我们有何关系’?

他到底是在隐约试探她?试探她是否拥有那些记忆?还是真的认为不会存在联系?

松子在看不明白的同时,耐心也已经处于消耗殆尽的边缘,她不得不暂避他,不然她可能会把事情全都挑明了,而到时,他们二人极有可能撕破脸。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重来,这是基于她对宇智波斑的了解所做的推论,若是再来一次,她是否还能保留有记忆,这是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松子,换个身体吧,我还是更习惯你以前的样子。】

按照他这不合他心意就直接拔刀相向的性子,松子对这个推论很确信,一旦挑明,下一次他只会做得更加滴水不漏,由不得她钻漏洞。

而届时,她就不是她了,不过是一串制定完整的代码。

死局,的确可说是死局,就算松子想破了脑袋,她也不清楚这局面要如何破解?

杀了他吗?她没这个能力,而且也无法担负起这行为带来的后果,她甚至无法确定如今的宇智波斑到底拥有多少能力权限。

眼下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他自创的还是仍然身处于游戏中,她都并不确定。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琢磨他的思绪,尽量多地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摸索出更多的信息。

他应该是知道神树的,松子心想,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俨然并不希望她在这件事上钻营得太深,故此才说,与他们没有关系。

这句话有两种含义,一是真心地认为神树一事与他们没有关系,二是即便有,也干扰不到他与她。

前者可说是含有两种行为起因,一是他对此事毫不知情也毫无兴趣,全然如同字面意思一样;二是他是那个获悉了一切的宇智波斑,但他对神树不感兴趣了,或者不放在眼里。

后者则表明,他对她的情况心知肚明,至少说是有些察觉,意在试探,否则缘何会加上那个时间限定词——此时呢?

想到这里,松子自嘲地笑了两番,她揉着额角面露苦意。

这样下去,她着实也不见得能够长寿,因着从大几率来看,心思繁重忧愁之人,往往都是早亡的结局。

在屋内静坐片刻后,松子拉开门,跳上房顶,环视面前这个新建立的忍村。

有点眼熟,但又不是那么眼熟。

至少他们挑选的区域没错,平地,有山有水,一半山势合围可做防卫,一半笔直通畅的土地方便日常。

当下的屋舍建筑群三三两两,隐于密林中,有鸟群自林间惊飞而起,大约是因为有人在伐木又或者小黑在巡视领地。

夕阳映照下,松子放空思绪抱膝而坐,来的时候还是午后时分,暖阳烘烤得人昏昏欲睡,行进途中她短暂地打了个盹,那一觉梦里是她寿终正寝的一生。

仍旧是松子,只是泉奈不在了。

她在那天没有来得及中途插入泉奈与千手扉间的战斗,大约是这样,后来么,历经一些事后,还是同千手联合建立木叶了。

只是那时候的身份略有不同,木叶建立之初时,她也成为了宇智波斑之妻,繁复的婚礼,热闹的人群,只是在这繁花簇锦过后,她在推杯换盏过后的稀疏分散的宾客中,找到了酩酊大醉的新郎。

他瘫倚在一个偏屋外的黑暗墙角中,红着眼睛看她走近,灯笼烛火隐隐绰绰,映衬得热闹之后的婚礼略有萧条。

婚礼一整个过程可说是欢腾哄闹之余萦绕了一丝愁绪,在当晚快要终结之时,只剩下二人之时,乍然显露。

一个酡红了脸目有戚戚,一个心下黯淡抚慰无用。

她拿出一坛酒,涩然冲他说:“敬泉奈。”

至于后来么,她能感知到自己愈发看不懂一个藏有心事的宇智波斑,也发现他待在南贺神社的时间越来越长。

直到有一日,他拉她进去,问她能否看清石碑上印刻的文字?

除了过去的忍宗历史之外,她看不到其他的内容,如实说过之后,他并未黯然,反倒面露痴狂地同她说起他能看到的内容。

“唯有这一个办法,方能拯救忍者。”

她看着他写轮眼中繁复的花纹,在他语毕之后平淡问道:“所以,你打算如何做?”

“在已经建立了木叶的当下,在族人都已经习惯这安然氛围的当下。”

他缓缓侧头,双眼睁得颇大,“我知道他们不会跟我们走的,松子。”

“但是你会跟我走,对吗?”

“一人的能力,颠覆不了形势。”她说起多年以前二人曾经有过的话题,希望他看清形势不要陷入无边梦境。

旧时他可以顺应局势,联合千手建立忍村,而如今他要做的事很大程度上是在否决他过去做过的努力,去追求一个不知道是个什么鬼玩意儿书写下来的鬼东西。

“你不觉得可惜吗?”

“我不觉得。”他面色沉凝,显得有些乖戾。

可她觉得可惜,为他感到可惜。

她忽的觉得很疲累,揉着眉眼颓唐地叹了口气。

“从来都是这样。”她说,但后续的话戛然而止。

是的,宇智波斑一直都这样,要做的事,即便刀山火海也要达成,容不得他人质疑,也不听他人劝告。

还需得他人心思细腻地去猜去想,一时的解密很有些发现答案的喜悦,但长期如此,是个人都会心力耗竭。

离别之时她说:“我觉得可能是我束缚住你了。”

“你自在去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