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去找李甘棠，自然是夜扶桑。再说我回来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前几日哥的葬礼一切都是你出面办理的，我也一直没有暴露身份。”
“夜扶桑这具身体，也是你的挡箭牌。”
“也是这话。夜扶桑已经暴露了，白归一却没有。多一个人躲在暗处对敌，就多一分胜算。”夜扶桑回到白归一的身体里，取出几张纸重新写了“鸿雁尺素”，然后递给莫随风一张“尺素”，“有事用它联系。”
莫随风接了，看着上面的字忍不住心神不宁，“九哥以前给过我一张‘鸿雁’。”
“你认得我的字？”
“认得。九哥也说你的字素来难认，一百个里面也没一个认识的，能够认识的都是与你有缘之人。当时我也以为只是巧合。现在想来总是上天注定的。”
白归一重新回到夜扶桑身体里，然后将相思入骨合二为一，戴在指尖，移魂后封印住魂魄在夜扶桑体内，“时候不早了，你去拂霜居睡吧。明日早起上路。”
次日，两人暂别。莫随风回到了白纸门，夜扶桑驾着马车，带着白归一回到了长安。
仍旧是涂山王府门前的那道长街。
一棵石榴树下，一个人的身影站着。那人一袭华丽的长袍，玉冠束发。一派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看到树上一只石榴，然后摘了下来。头也不回问，“你吃不吃石榴？”
正是换上男装的李甘棠。只是她已经显了孕像，再装扮成男子，也无法隐瞒。
夜扶桑问，“你知道我今日回来？”
“不知道。我出来摘石榴吃。”
“鬼才信你的话。”
李甘棠一跃而起，坐在他身侧，“走吧，得月楼。”
“不回去？”
“给另一个你找一个地方放。”
“李甘棠，就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夜扶桑尽是满满的心服口服，已经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
“也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什么？”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跳舞，还跳的那么好看。”李甘棠将手中折扇甩开，扇了扇自己，“下回再输了，给我跳来看。”
夜扶桑不答，突然看到她的扇子，立刻夺了过来。然后抬头看她，眼睛睁得滚圆，“你暗恋我啊？写我的名字做什么？”
“是啊。你竟然才发现？”
夜扶桑看那扇子背后本该写着四个字的，却只写了后两个字，正是“归一”二字。前面是空着的。后面缀了落款与年月，从年号推算是十七年前。
他道，“汤成玉的字。果然写的极好。”
说着翻过来看正面，是一副张一鸣的《江南烟雨图》。倒也不愧是当代大师，颇有火候。就是这把紫金扇子也是精雕玉琢，极尽奢华。
他将扇子阖上还给李甘棠。
她却道，“送你了。给你添几分风流潇洒之气。”
“我有。”夜扶桑从万象里取出来一把黑檀木的折扇。是很久以前写的。不多名贵，只是意义非凡。
李甘棠见了也夺来，只看一眼，马上乐了，“兰陵乌鸦嘴？乌鸦嘴。谁啊？你吗？”
“正是在下。”
“为何取这个名字？”
“因为我说的坏事总是一口准。”夜扶桑道，“你现在肚子这么大，我给你一道幻象符遮盖一下吧。如此，你男装外出行事，也方便一些。”
“大神就是大神，什么都有。我已经闷在府里四个月了。再不出去，人都要疯了。”李甘棠心花怒放，“你赶快进去写，我来驾马车。”
言谈间，两人来到得月楼，李甘棠要他走后门。然后她从身上取出一件女子的披风，让夜扶桑给白归一包裹好，将他抱了进去。
去的仍旧是秦鱼舞的房间。她人也恭候多时了。看到两人进来，一转烛台，床榻后面闪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密室来，示意将白归一藏到里面。
夜扶桑进去后发现里面空间不大，只有一张床榻。大概是用来躲人所设。于是将白归一放在了那里。看了自己几眼，然后退了出去。
李甘棠自己在屋内坐着，秦鱼舞不在。
夜扶桑道，“秦姑娘呢？”
“去拿酒了。”
“正好，借此我们好好聊聊。”
“说罢。”李甘棠看着他，神色高深莫测。
“你想要什么？”
“谋朝篡位。你不是知道吗？”
“知道，只是想要亲耳听你说。”
“那你求什么？”
“李旭和国师的狗命。”
“所以，我们终于上了一条船。”李甘棠放心了，“眼下，就有几件事正好需要你去做。”
“可以。你先把锁灵环拿掉。”
“在我拿掉以前，你该好好看看这件东西。”
夜扶桑不置可否。李甘棠再次道，“多看几遍，你会发现什么线索的。”
夜扶桑这才信了，手腕动来动去，让散灵环转来转去，边边角角都看过了。然后终于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五芒星的标记。他原本是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含义，可是机缘巧合下，他还是知道了。于是惊了，“这——这是高唐台的东西？”
“没错。”
“可是——不是你的吗？”
“原本的确是李旭的意思。不过我找人偷天换日，将他的散灵环解除认主，换成自己了。”
“李旭为何要给我带上这个？他一早就明白了我的身份？”
“他的确明白了夜扶桑是黎府的血脉。”
“那当日为何不杀掉？那个时候想要杀了我，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多容易啊。”
“因为国师不同意。”
“国师？没搞错吧？我都不认识他们。”
“他们却早就知悉你的一切。”李甘棠对这些内情信手拈来，“光明地里，夜崇光是高唐台的人。”
“那夜崇明呢？”
“我们以前也一直以为他是高唐台的人。只是与夜崇光一明一暗罢了。也是一个多月前的销金窟一事以后，才明白夜崇明是国师的人。”
“李旭要杀我，国师要留我？”
“所以李旭不得不退步，让人送了锁灵环，折断了你的翅膀。与此同时，也放弃了夜崇光，将光明地让给了夜崇明，算是交给了国师。”
“你阴了李旭一手？”
“当然。你是一把好刀，自然要控制在自己手里，方便为我所用。”
“所以这东西你是不可能拿下来的。”
“真是拿下来，你小命也就危在旦夕了。所以完全不是我太吝啬，一次只给你一两滴血。而是时间太久，你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就会被李旭和国师发觉。”
“那你可有什么要我去做？”
“看在你回来认输的份上，送你两件大礼。”
“别——”夜扶桑心有余悸，缩了缩脖子，“你的大礼，一次就够了。”
李甘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靥如花，“这次是真的大礼。”
“什么？”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还有两件事情，始终没有弄得水落石出？”
“什么？”
“你为何必须死在十七年前的七月十五。”
“为何？”
“还有，云中的麦门城一事，到底有何阴谋？”
“你也知道？”
“知道一星半点。”
“那你告诉我。”
“不。既然你我结盟，总该让我看到你的能力与手段。所以给你线索，自己去查。”
“什么线索？”
“衡阳梵音塔，洛阳龙渊府，云中普济寺，常山万人坑。”
“前三个地方，我已经去过了。”
“发现了什么？”
“梵音塔与龙渊府都发现了聚魂阵与炼尸棺。普济寺倒是未曾发现异常。”
“你应该再去一次。今日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我来接你回去。”
“我不和你一起走？”
“不必。”
“你可是说我让你颜面尽失了。”
“从今往后，你越荒唐，越风流才好。最好是成年累月住在妓院。”
“怎么又改了？”
“此一时彼一时。”李甘棠沉吟道，“你觉得为何当初涂山王府会选择一个江湖世家联姻？”
“为何？”
“朝中局势，你当真是不懂。”李甘棠耐着性子与他解释，“高唐台、海晏河清宫、涂山王府，三足鼎立。哪一方都想灭了对方。可是短时间内都不能如愿。”
“高唐台与海晏河清宫真的水火不容？”
“也不是。高唐台那位现在大权旁落，朝局被国师把持一半。他虽然表面荒唐昏聩，沉迷享乐，可也不想继续受制于人。
“而国师他想一人独大，却又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这两方就用涂山王府去互为牵制对手。真是涂山王府被灭，李旭和国师也就要你死我活了。”
“可是他们又不能让涂山王府势力太过？”
“是这话没错。于是我的婚事就让涂山王府岌岌可危，无论国师还是李旭都担心我们与官宦世家或是朝中武将结盟，威胁自身。于是我听从了军师的建议，与光明地联姻。
“一来，光明地是江湖世家，在朝中素无根系。能够让双方都放心。这二来，光明地既有高唐台的人，又有海晏河清宫的人。由两者眼线都盯着，他们都可以安心。”
“怪不得你死活都要嫁给夜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