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洛氏素来出美人。原来也曾家族兴旺，求亲者络绎不绝。就是家族男丁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只是，不过就是——”
“就是什么？”
兰重火压低嗓音，凑近他，“有一些的雅正君子大多孤独终老。而一些纨绔子弟，大多留恋秦楼楚馆，喜好男色。还有很少一部分也娶妻生子的，不过他们的后代就普通多了。”
苏星河也皱起了眉头。
他一直以为只有白归一是个例外，可是莫随风明显也是和他一样。而剩下的夜扶桑呢？是不是和他们两个相同？
他能够感觉出来，在白归一从夜扶桑身上觉醒之前，夜扶桑对他也是有几分心思的。是不是说明，他也——
眼下，再加上兰重火说的其他凤凰骨之人的反常。这喜好男色一事，虽说大行其道，可一个家族中扎堆成风也太反常。他终于肯定了。
“也就是说，是凤凰骨改了他们的幽精。”
“什么幽精？”
“三魄之一。女子的幽精为红，说明她喜欢的是男人。男子的幽精为黑，说明他喜欢的是女人。”
“也就是说凤凰骨无形中把白归一的幽精从黑色变成了红色？”
“如你所说，恐怕不只他一人。”
“也对。只有这样这一切才对得上。”兰重火想了想，“也就是说莫随风的幽精和夜扶桑的幽精都是和女子的颜色相同。”
“肯定。”
“不会吧？莫随风他、他……不是对如令？”兰重火无比费解，半天难以回神。
“不是。”苏星河无比肯定。
“那是谁？”
“别这么八卦。”
“那夜扶桑呢？”兰重火看着苏星河，突然反应过来，倒抽一口冷气，“你这是要把人家整个一窝端啊？”
“闭嘴。言归正传。”
“那这么说来，是不是这凤凰骨只能由凰身传承？否则凤身之人的后代也不会异常普通。”
“我们倒是可以去看看李天佑的肩胛骨，是否正常。”苏星河叹气，“不过这也是好事，不是么？”
“一直以为，凤凰骨是上天眷佑，能够生出倾国倾城的姿容。”
苏星河接过话，“对女子来说当真如此。对男子来说可就未必。”
“你还是该感谢一番老天的。否则，你和白归一既无缘也无分。”
苏星河不否认，兰重火这话还是挺中肯的，“既然洛氏已经无人，眼下黎府也都是三个男子，凤身又多半不能传承给后嗣。恐怕，世间以后再无凤凰骨流传了。”
“不过这样最好。”兰重火唏嘘不已，“绝美的容颜本就是色欲的种子。一身艳骨更是贪念的源头。没了倒也人间太平。”
两人一时之间静默无语。片刻后，白归一来了。身后的侍女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三碗汤面。他端了一碗放在苏星河面前。一碗，自然是自己的。剩下那一碗，侍女也端给了兰重火。
白归一看着苏星河问，“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苏星河看去。那是一小碗海鲜面，浓厚浓白的汤汁。用海鱼、鲍鱼和瑶柱炖成，鲜美且毫无腥气。里面放着一团粗面。上面是一只煎蛋，几只虾仁，还有些许香葱碎。看起来无比清淡美观。
苏星河拉着他的手揉了揉，“辛苦了。”
兰重火也道，“多谢了。”
“不谢。”白归一冷冷道，“给你做只是顺便。”
兰重火还能怎么说，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好在白归一手艺不错。倒也没有让人难以下咽。
吃完饭，三人离席，前去饮茶解腻。
兰重火亲自煮茶，给两人奉上。在等茶水温凉时，他道，“这次前去伊川，听来一个很美丽动听的传说，此时说来倒是可以助兴。”
“你说。”
“这个故事很久远了。据说流传了一千多年了。”兰重火娓娓道来，“说是在美丽的伊水河畔住着一个采药为生的人。有一次，他前去深山采药，误入仙境，竟然在一棵梧桐树上看到了一只凤凰。”
白归一问，“世间有凤凰吗？”
“龙都有了，凤凰也有可能。”
“这倒是。”
苏星河道，“凤凰者，百鸟之王。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凤凰这种灵兽素来被视为祥瑞的象征。那人虔诚膜拜一番。刚想悄然离去，突然有一只箭射中了那只凤凰。”
“那只凤凰死了？”
“没有。那人赶紧去看，竟然看到一个女子肩头中箭，倒伏于地面。于是他把她救了回去。不久后，女子身上的伤好了。为了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于是以身相许。一年后，她诞下一对龙凤双子。然后化为凤凰身，回到九重天阙。”
“我还以为她会一直留在丈夫和孩子身边的。”
“生离死别的爱情才够凄美。”兰重火将茶饮了才道，“后来那双儿女长大以后开始行医救人，着书立作，驯化先民。当地百姓感念他们的恩泽，于是奉若神明，称呼他们是神之子。
“而他们的母亲也被尊称为凤凰神女。现如今当地还有神女祠，接受后世的香火。也因此这段美丽的传说，才被人口口传播，保存了下来。”
苏星河听得津津有味，白归一却兴味索然。再加上天色已晚，更添意兴阑珊，苏星河见了，于是起身告辞。
兰重火将两人送到门口，他看着苏星河问，“我的生辰礼呢？”
“一家人不送两份礼。”苏星河拉着白归一的手，“小鹿已经送过了。”
“我看你是又手头紧了，竟然连一份像样的生辰礼都送不出来。这才胡诌一个借口。”
苏星河看白归一问，“是借口吗？”
白归一凑在他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连连摇头，“不是。”
“看。小鹿都说了。”
”滚——“兰重火怒了，“秀恩爱的话，回家里关起门来秀。”
“这倒是。总该照顾一下你这个单身几十年的可怜人的心情。”苏星河一拉白归一，两人一道去了。
兰重火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品出了几分味道。这白归一平时轻狂自傲，飞扬洒脱。走路带风，气场十足。可一站在苏星河身边，含羞带怯，小鸟依人。感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就是苏星河来说，往日里清冷孤寂，极少正眼看人。真是看人，或不屑一顾，或凌厉冷酷，或随意一瞟。可一看到白归一立刻唇间带笑，眉目含春，一片含情脉脉。
这世间的情爱，当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道高一丈，还有神高百尺。
这苏星河再如神似仙，不还是逃不开白归一这一红尘劫，心甘情愿为一人放弃修行，色授魂与？
他白归一也自诩为风流浪子，也不曾料到会被一人降服，为其所度化，心愉与侧。
***
对白归一来说，哪怕有太多问题想要一探究竟。可是那一句“一家人不送两份礼”入了耳，像是蜜糖入了口，甜的舌尖发腻，齁的心间微苦。于是黄昏时分升起的误会与龃龉突然一个字都不想再问了。
苏星河牵着他的手，两个人都不想这条路这么容易走到尽头。就这样能够走上漫长的一生，直到海枯石烂，直到沧海桑田。可是怀星居距离兰亭如此相近，即使再慢，也是片刻的功夫就到了。
在拐角处，怀星居门口悬着两只明亮的灯笼下。
白归一靠着墙壁，盈盈的目光看着苏星河，有烛火落尽他的眼中，映衬出一片华光溢彩，无比动人心弦。
苏星河凝望着他，“我的生辰礼物呢？”
“我以为你不过了。”
“再不过，礼物总是要收的。你说该如何罚你？”
说是罚，语气却是宠溺的。白归一浅浅笑了，“那我趁着这几日，给你做一个就是了。”
“这原本就是应该的。”苏星河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就罚你一个吻吧。”
白归一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你今天，不回家了吗？”
“不了，还要回宫。”苏星河在他唇上不动声色轻咬一口，“改日再来看你。”
白归一有些失望。
“回吧。”
“你先走，我目送你。”
“你回去吧。”苏星河不由分说叩了门。很快有下人开门，立刻将白归一推了进去。白归一只好进了家。
苏星河看到大门关上，独自待了片刻这才离去。
白归一回到正堂，在床边坐了半宿，最后从衣襟里取出一张纸。
那是秦鱼舞拿来的卷宗。写的是苏星河与李甘棠一事。
白归一看着那东西喃喃自语，“苏澜，我说过，别人的话我再也不信了。我会尝试着去做的。真的，从今往后，我只信你一个人。”
说着，就想把那张卷宗撕成碎片，想了想还是随手塞进一本书里，然后丢在了书架上，这才睡去了。
一直到午后才醒。处理了一些长安和洛阳生意上的琐事，直到将近午夜才一路掩人耳目，来到新买的府邸。
白归一第一次前来。这里一砖一瓦当真精雕细琢，别有韵味。只是阴风阵阵，到处都是鬼火。
人刚进门，就被人拍了一下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