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有一些上去睡了，楼下都能听到震天响的鼾声。外面留了几个守夜的人，倒也不多棘手。
白归一埋伏在外面，等着黄易的人还有陈魁的手下到来。他的计划要的就是滴水不漏，时机正好。
果然，不久以后埋伏的人接二连三打着哈欠，先后蜷缩在角落睡了过去。
原本他们就长途跋涉，又吃了几盏酒，哪怕再警觉也是体力不支。何况他们的酒里还有白归一放的沉醉散，当然能够让他们烂醉如泥，方便行事。
白归一与黄易等在客栈前的巷子里，那里已经散落着海晏河清宫的暗哨，但凡有风吹草动就会传来示警。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陈魁带着二十个手下赶到了。那些手下肯定没少吃陈魁的教训，一个一个服服帖帖的，倒也不失纪律。
白归一给黄易吩咐一声，陈魁那一行人跟着一个海晏河清宫的手下去了。
楼上，有兰重火坐在堂下看着。外面，也有白归一守着。
很快，响起了板车的声响。那些车上堆满了麻袋，堆得小山一样，后面的人都无法看到。
鉴于时间紧迫，众人不敢耽搁，手脚麻利将那一行人车上的粮食搬下来，然后将自己带来的麻袋给他们重新码上去。
众人干的如火如荼，一个时辰以后，刚入子时，白归一突然听到了外面暗哨的示警声。
黄易一听立刻脸色一变，对着白归一低语道，“有人来了。”
白归一如临大敌，一摆手，陈魁他们得了命令，就立刻隐匿起来。
不多时，车马粼粼，一辆高头大马拉着的车缓缓而来。
在客栈门口，马车停了下来，有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他下来以后，又从车上先后抱下来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来，那两个女子一脸媚笑，轻浮不端，一看就是烟花之地的女子。
白归一躲在暗处，仔细看了那人一眼。
从五官中，依稀可见瘦猴的模样。只是人更加猥琐，又有几分财大气粗的神色，倒是不可同日而语。
侯光耀似乎喝了一些酒，左拥右抱就想回到客栈春宵一度。只是走了几步，看到了那个巷子里没有一个人，舍了两个女子去一探究竟。
一来到巷子口那个倒在地上的手下就闻到了一股子酒气，骂骂咧咧踹了那人一脚。抬头看了看那些车马，黑影幢幢，也看不分明。他心里生疑，就要继续往里面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白归一脸色严峻，黄易也心悬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走了过来。
那人一袭红衣，眉目如画。怀中抱着一只古琴，施然从客栈里拾级而下。
一片冰天雪地中，像是照射下来一束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侯光耀揉了揉眼睛，呆愣片刻，很快就眉开眼笑迎了上去。
兰重火这次出来似乎另有目的。否则也不会手中抱着一柄古琴，看起来像是在客栈里卖艺的乐师。
他出来就是前来钓鱼。他的饵就是美色，来钓这条傻乎乎的大鱼。
而这条大鱼似乎不需要别人多花费心思，只一眼就愿者上钩。
其实，这也不怪这条大鱼贪图美色，主要是这美色乃人间极品。
于是一看到人，立刻把刚才的意图忘在了九霄云外，挺了挺身板，以使自己更有派头一些，然后就与兰重火搭上了话，两人你来我往间，就心照不宣起来。
一个贪图美色，想要附庸风雅。一个心知肚明，想要待价而沽。
于是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跟着来的两个女子不乐意了，这侯光耀虽然为人不怎么的，可在声色犬马一道最舍得银子。这么大一个金主，谁舍得放过？那两个女子又是撒娇卖痴，又是梨花带雨。
这侯光耀今日碰到了兰重火这般人间极品，哪里肯轻易放过，丢了几锭银子在地上，就搂着佳人而去。
那两个女子气不过，可又无可奈何，咬了咬牙，跺了跺脚，还是心不甘情不愿捡起地上的银子去了。
这里白归一几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又等了片刻，一派风平浪静。那侯光耀坐在兰重火身边，听他抚琴。
借着酒劲，没少对他动手动脚。兰重火表面上笑靥如花，实则背地里已经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无奈为了今夜的计划，他再委曲求全，也只好把戏演下去。
侯光耀被他哄得心花怒放，乐不思蜀。又为了给自己争面子，不想在美人面前跌份儿，无比豪迈，把客栈里最好的菜肴与最贵的酒，点了一个遍。
老板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亲自前来前后侍候，奉为上宾。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黄易终于传来信号，提醒兰重火已经得手，他可以抽身而退。
无奈侯光耀不想放人，难缠的很。
就在他刚想拿银针把他放倒之时，楼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子，正是古早原。
他看到侯光耀这般寻欢作乐，明显是厌恶的，看也不看他，只冷冷开口，“时候不早，该上路了。”
侯光耀看着身侧的美人一脸无奈。这秀色可餐的人，偏偏只是看了看，刚闻了闻馥郁的味道，就将他的味蕾挑逗的欲罢不能。
左右为难间，也知道自己身有要事，耽误不得，于是拿了一个分量十足的金戒指放在了兰重火手中，然后在他耳畔亲了一口，约他十日后在这里等他。
兰重火膈应得只想吐，偏偏还得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出来，满脸娇羞，点了点头。
一行人很快走了个一干二净。兰重火冷起脸将那戒指扔给了掌柜的，算是打赏。然后出去寻白归一。
白归一吩咐人将换来的粮食用板车送到了一个附近的粮仓。那是隶属于官府的。
直到天光大亮，偷天换日来的粮食终于入了库。
众人休息了一两个时辰，白归一就带着人来到这里最大的酒楼，好酒好菜吃了一顿。然后将报酬给了陈魁，约他十五仍旧前来报到。
陈魁自然乐得自在。这每个人忙了一夜就能挣半年的钱，谁不乐意？于是一口应承下来。
本来欲御剑而归，偏偏天公不作美，又洋洋洒洒落起了雪。白归一只好寻了客栈，暂住一夜。
兰重火一来到地方，立刻吩咐伙计准备热水沐浴。
若是有可能，昨天就把自己洗了个一干二净。也就是没有这条件，这才等到了现在。
一个时辰以后，他终于重新为人。浑身热气腾腾回到了房间。
白归一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兰重火去摇他，他眼皮跳了跳，看了他一眼。
兰重火道，“你要是睡觉去床上。”
“真知道心疼人。”
“才不是。你好先去给我暖被窝。”
白归一哭笑不得，“行，看在你出卖色相的份上，我当然要犒劳一下我们最大的功臣。”
这话用他那种吊儿郎当的口吻说来，满满都是奚落。
兰重火视而不见，“看，现在知道带着我来的好处了吧？”
“哎。不服气都不行。这种色诱人的手段，还是得兰大美人亲自出马，无论是谁，都能手到擒来。”
“真的？”兰重火挑眉看他，不怀好意一笑，“那苏星河呢？”
白归一脸上的笑，层层退却。胸膛像是薄薄一层窗户纸，被人用手指戳破了一个窟窿，北风就呼啸而来，吹得心间一片冰天雪地。
“你这人，还是擅长一句话破坏气氛。”
“我可不信你把他忘了。”
“心死了，自然就忘了。”
“以前呢？”
“以前就是……心凉。他捂一捂，就温暖如春了。”
“这次不一样？”
“这次心像是死了。”
兰重火一笑，似乎极为不屑，不知道他到底不屑什么，是白归一这种矫情的话，还是不屑他高看自己的说法。
“我可不信。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哪怕天大的误会，只要苏星河对你笑一笑，招招手。你就会像条哈巴狗，一蹦一跳撒着欢朝他跑去，然后摇尾乞怜。完全对不起自己受过的伤，吃过的亏。”
白归一被说到痛处，不吭声了。
“你在他面前从来不带脑子，你说你到底图什么？平时那么干脆利落的一个人，怎么一遇见他，就要死要活的——”
这边兰重火还在喋喋不休。白归一突然打断他，“你说，这个世间可有一种交欢可以解的毒药？”
“‘寻欢’？”
“什么？”
“确实有这种解药。我以前不是对你说过么？”
“你对我说过？”白归一有些奇怪，“你记错了吧？”
兰重火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又心直口快，说漏嘴了。当时他的确告诉了白归一此事。可是当时他是服了“春梦”，自然一夜之后忘记了当时的一切。又如何记得自己曾说过这话？
刚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白归一却反应过来，抓住他的话不放了，一脸认真，“你真的说过是不是？是什么时候？”
“我——”
“丑话说在前头。我想知道的的话，有很多手段的，只要你想吃苦受罪。”
兰重火嘴硬，强词夺理起来，“我有什么可不愿意说的？我只是担心你听了会后悔自己知道此事。”
“你说吧，都现在了，我还有什么承受不起的？”
兰重火于是把当初李甘棠给他下药一事给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