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钧没一会儿就抓了一条鱼出来,刮鱼鳞,开膛破肚,将鱼洗干净,穿上树枝,架在了火堆上。
陈嘉柔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里对他的好感更甚。
鱼烤的金黄金黄后,叶钧取下,递给了陈嘉柔。
陈嘉柔自然的接下,放在鼻翼间闻了闻:“好香啊。”
叶钧的双手搭在膝盖上,含笑着看着她:“小心烫,还有鱼刺。”
“恩。”陈嘉柔对他一笑。
张开嘴,吹着烤鱼,小小的咬了起来。
“你吃着,我去给你拿水。”叶钧站起来。
陈嘉柔一听,人也从地上起来:“我怕黑,你别留我一人在这里。”
“我要跟你去。”
叶钧看着她笑:“那就走吧。”
陈嘉柔举着鱼,笑着跟上他。
取了水囊过来,俩人又坐在了火堆前。
河边,周围全是树,蚊虫很多。
不一会儿,叶钧就抓起了脖子。
陈嘉柔刚开始只顾着吃,没注意,渐渐的发现了。
她很快明白了过来。
低头,将腰间挂的百蝶穿花锦缎香包解了下来,递给了还在抓痒的男人。
“戴上这个可以避蚊虫。”
“送你了。”
叶钧的手想接过,又克制住了。
眼睛滞了后,移向女子灵动有神的眉眼上:“你给了我,你会被咬。”
“我皮糙肉厚的无妨,别咬了你。”
他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等回了城里,你再给我好了。”
陈嘉柔眉梢微微上扬。
凝视了他片刻,微微抬起身来,将手里的香包塞入了他的手中。
“我都被腌透了,蚊虫已经不咬我了。”
“你戴着吧。”
说完,低头,继续啃自己的烤鱼。
叶钧握紧手里的香包,看着她,薄唇溢开一抹淡笑......
......
吃饱喝足后的陈嘉柔,稍稍坐了一会儿,就被身后的流萤勾的按捺不住了。
“这流萤好漂亮,我要给它们抓一起,像个烛台一样。”
叶钧跟着站起,眼睛跟着她移动。
就见陈嘉柔双手合拢举高,眼睛紧紧的盯着翩翩飞舞的流萤,小心翼翼的朝它们靠近,然后突然出手。
紧接着,是姑娘遗憾的哀叫声:“没抓到。”
叶钧闻言,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一晚的陈嘉柔,像一只追逐着蝴蝶的猫儿似的,扑来扑去。
夜色如水,姑娘笑语嫣然,灵动唯美,深刻入了叶钧的脑海。
此去经年,这一幕,始终深刻在他的脑海中......
......
后半夜,陈嘉柔犯困,叶钧带着她返回了城里。
趁着夜色,叶钧将陈嘉柔悄无声息的送入了她的房间。
俩人站在支摘窗两边对望。
昏黄的光线下,陈嘉柔的脸儿更是冷白,眼睛大大亮亮的,双唇娇艳欲滴,她的美,让人心动。
叶钧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半天,才开口:“回去吧,早点睡。”
“你也是。”陈嘉柔聪慧的眼睛中流露出狡黠的光芒,嘴角上扬。
叶钧深深凝望她片刻,抬手,慢慢将窗子放下,直到姑娘的一片衣角也看不见。
在她窗前站了许久,叶钧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
翌日,陈嘉柔睡到午后,才转醒。
她很安分,也没吵着要出去。
陈靳穹看自己看她这么紧,也有些过意不去。
说不远处有个颇有名气的饭庄,他们午饭就去那里好了,吃完饭再去听个戏。
叶钧看向陈嘉柔,看她意见。
陈嘉柔笑着点头,说没问题。
几人便去了饭庄。
吃完饭,往梨园走去。
在集上挤来挤去,到了晚上回去,陈嘉柔才发觉身上挂的荷包没了。
她摸来摸去,叶钧注意到了:“是什么东西没了?”
陈嘉柔楞了楞,手从身上离开,看向他:“荷包没了。”
“不过不碍事,就放了些碎银子,没贵重的东西。”
陈靳穹没说话,不过是些碎银子而已。
叶钧的脸色滞了滞,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陈嘉柔也没放在心上,打了个哈欠,说累了,要去睡觉。
陈靳穹不疑有他,让她好好休息,也回了屋。
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熄了灯,陈嘉柔就坐在窗子边等。
果然,夜色再浓了些,窗子有了些细微的动静。
陈嘉柔狡黠的蹲下了身子。
叶钧打开窗子,手刚支在窗框上。
陈嘉柔蹭的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吓一跳吧。”
叶钧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恩,吓了一大跳。”
“今晚我们去哪里?”陈嘉柔按捺不住,蹦了起来。
“出来再说。”叶钧望了眼陈靳穹的屋子:“当心被你二哥看见了。”
陈嘉柔弯着唇点头,双手自然的伸向他,被他扶了出来。
俩人跑出了客栈,骑上马,又往城门跑去。
......
每一晚,叶钧都带陈嘉柔出去,一连玩了好几日。
陈嘉柔越来越乐不思蜀了。
但是陈靳穹不能任由她这么一直留在邵阳,几次催促陈嘉柔回去
陈嘉柔也自知不能再多留了,和他定在后天。
走之前,陈嘉柔的心情跌入了谷底,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
当晚,趁着陈靳穹又独自待在房间,叶钧又敲响了她的窗子。
这一晚他们哪里也没去,叶钧带着她上了房顶,坐了下来。
身边,是几样下酒菜,一坛酒。
“喝过吗?”叶钧笑盈盈看她:“没喝过就不喝,吃点菜。”
陈嘉柔指了下酒坛子:“打开吧,我是有点酒量的。”
她一个公主,从小到大无数个应酬,酒是必须喝的,她酒量不说多好,肯定能喝点。
叶钧笑了笑,将酒坛子拿起启开,倒在了碗里,一碗递给了她 。
陈嘉柔接过,一仰头,喝了半碗的酒。
“不能这么喝。”叶钧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牛肉递到了她的嘴边:“吃口肉压一压。”
陈嘉柔张嘴接过了他递来的卤牛肉。
叶钧收回筷子,端了自己的碗,将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碗,望着身边做翩翩少年郎装扮的姑娘:“我会给你写信的,你要记着回我。”
陈嘉柔拿筷子的手微微一滞,随后笑开:“好,我给你回信。”
叶钧的眼睛在她五官上流转,移开,又给自己倒了碗酒水。
“来,我们碰一个。”陈嘉柔端起自己喝了一半的酒水,朝他举去:“没想到来绍阳,会碰到你,我觉得和你还挺能聊得来的......”
“我们就敬......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是意外之喜.......
叶钧看了她一眼,举起了自己的酒碗,和她酒碗碰上。
......
陈嘉柔是有一点酒量,但是,几碗烈酒下肚,脑袋也昏昏然了。
她从屋顶站起来,说累了,要回去休息。
但是脚下一个良仓,叶钧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
她就要走了,叶钧不舍得就这样放她离开。
扶着她坐了下来:“你还好吧?”
“好漂亮......”陈嘉柔倒下的那一瞬,被漫天的星星吸引了眼睛,睁大着惺忪的眼,一错不错的仰视着。
叶钧抬起眼皮扫了眼。
星星漂不漂亮他看不出来,但是,身边人的漂亮,他的眼睛可以看的出来。
“是,好漂亮。”
陈嘉柔哧哧的笑着。
脑袋在他肩膀动来动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嘴里絮絮叨叨的说话:“屋里好热,还是这里凉快,我要睡这里......”
叶钧的心砰砰的跳动着,克制了再克制,还是将她搂紧了。
......
陈嘉柔走了。
她走了,叶钧的心也跟着她走了。
他没事儿的时候就开始写信,修修改改,好几日才写好信。
将信件交给自己的手下,让他送去项城。
回到宫里的陈嘉柔被禁足了,百般无聊之时,贴身侍女拿来了叶钧的信件。
陈嘉柔看完才知道,原来他早就看穿了她姑娘的身份,还有,向她曝露心迹,说喜欢她。
陈嘉柔很欢喜,其实,她早就明白了,她也是喜欢他的。
她也给他回了信,说自己年纪还小,想在家多留两年,如果他可以等,年底可以来项城,她带他见自己亲人,若是她的亲人没有意见,他们可以先定亲。
叶钧自然欣然答应,俩人信件更是频繁。
只是,夏日才过完,南陈几大城池告急,说大燕挥兵围了他们的城池,要吞灭他们南陈。
叶家此后在南陈的每一片国土上赫赫有名,令人闻风丧胆。
陈嘉柔烧了和叶钧来往的所有信件,告诉自己的侍女,从此以后,不再收任何的信件。
从这以后,陈嘉柔对于叶家的所有消息,都来自于朝堂之上。
全是叶家占了他们南陈多少城池。
南陈国都项城,终于告急.....
......
再和叶钧见面,他是攻破她国都的将领之一,她是灭国的亡国公主。
母后为了保她和小舅舅的两个儿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和叶钧的关系,还偷偷的找了他,让他保了她。
可是,她不是南陈的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她是一个公主......
她做不到,只单纯的,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救命恩人......
他是灭了她国的仇人,是让她整个家族覆灭的仇人......
......各为其主,她不怪他。
可是,她也做不到和他在一起......
......
因为她的存在,大燕的国君把叶钧拿下了。
为了叶钧,也为了成全自己心里的大义,陈嘉柔毫不犹豫的点燃了他们住的房子,她不惧怕死。
但是,在火烧起来的那一刻,一个男人闯入了她的屋子,她被救了......
陈嘉柔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昏黄的屋子里,根本看不出来是在哪里。
远处的桌前,坐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他说他是叶钧的祖父。
他说他救她,是看在孩子的面上,看在她有血性,为了叶钧,为了她的国,她可以赴死,让他敬佩,所以,他救了她。
他和她分析了叶钧的处境,和她分析了孩子的处境。
只要她活着一天,她和孩子,始终是叶钧的把柄,他会被人随意宰割。
陈嘉柔听得懂。
叶靖将军说既然她放了那场火,就让所有的人认为她死在那场火里了。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陈嘉柔,只有韩云舟。
他让她答应他,再也不见叶钧和孩子。
陈嘉柔答应了,跟着派给她的人走了。
这十七年,她谨守自己的承诺,以假面示人,从没见过任何一个认识她的人。
做的最出格的一次,就是在自己女儿成亲的那日,站在人群里,远远的瞧了眼她的身姿和背影。
这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
她也确实心满意足的走了。
可是没几个月,她听说自己女儿病重,要活不成了。
她是一个母亲,那个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她怎么能不见她最后一面......
她最终去了,去见她了。
她的夫君宋大人说,她十分想念她的父亲,要去西北,缺一个随行的大夫。
她心动,她怎么能不心动,这是她唯一照顾女儿的机会。
.......由她亲手送走她,也算是上天,对她们这个缘浅母女的眷恋吧......
却没想到,这是一个局。
她发现时,自己已经被控制。
女儿有孕,叶钧也来了,而且,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再见面,她心里对前程往事,已经看淡了。
叶钧的心里还有她,她也放不下他,最终还是和他再次纠缠在了一起。
只是,她曾经答应过他的祖父,还有,她的身份......
她怕一旦被揭穿,为他招来祸端,所以,她不能认女儿。
却没想到,女儿误会了她和叶钧的关系......
迫不得已,她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认了女儿......
既然是叶钧惹的麻烦,就交给他来处理吧。
她累了,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
时隔二十一年后,已经年纪三十八岁的她,再次穿上了凤冠霞帔,再次嫁给了她曾嫁了一次的男人。
韩云舟,她是女儿的医女,以这个身份,嫁给了他。
不管是什么身份,身边的人,是他,就好。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