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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边缘,平安社区。

张贵把卷成一团的塑料薄膜展开铺在地上,从背篓里拿出一把把青翠欲滴的新鲜小菜,用枯黄稻草不松不紧的扎起,齐排排的堆在泛黄的塑料薄膜上。

又拿出皱巴巴的矿泉水瓶去接了满满一瓶自来水,粗糙满是厚重老茧的手指紧紧按压瓶口,确保不会漏水。

瓶盖上用粗针扎了五六个相互间隔的小孔,密集突起的瓶盖边缘趋近光滑,缝隙里全是暗黄灰黑的油污泥渍。

他把矿泉水瓶的水均匀的挤在新鲜还带着露水的小菜上,晃了晃瓶身,把剩下的大半瓶水塞回背篓。

站起身展开胳膊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抖了抖枯黄头发上的不小心沾到的露水,又弯腰把手按在裤腿上乱擦一遍。

然后他歪嘴猛咳了一声,对着路口大声吆喝着。

“新鲜的小菜,便宜卖咯——”

“自己家种的,天然不打农药——”

“各位大老板,老板娘,买点天然的小菜咯——”

不多时,一辆平平无奇的车辆在路边停下。

车门打开,走出一位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人。

“喂,你这个菜怎个卖,你自己种的淦?”

中年男人的外地口音很重,普通话夹杂外地方言,听起来不伦不类。

张贵连忙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是的老板,都是自己亲手种出来的,今早才从地里面摘出来,新鲜的很,便宜又好吃,你看,你要不要买点回去?”

张贵身上有股怪味,中年男人满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皱眉后退了一步。

翠绿的蔬菜格外讨喜,男人又蹲下身,用短肥的手指把堆放整齐的小菜翻来覆去的挑拣。

一脸挑剔道:“怎个还有些虫洞?有虫子哩也要拿个人吃噶?”

张贵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有虫子是因为没有用农药打过,都是自家的地种出来的,健康绿色的小菜。”

中年男人又扒拉几下,其中几捆小菜的稻梗已经散开,中年男人一把抓过堆起的小菜,顺势把手边的几把小菜也全部散开。

张贵开口想说什么,又怕惹怒这位他等了好久才来的老板,只能在心里焦急的看着。

肥胖的手指把小菜最边上的叶子扯下,张贵急的出声道:“老板老板,这些也是可以吃的。”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用方言恶骂了几句,脸上横肉乱动,口水四溅。

张贵心疼的看着男人糟蹋小菜,又不敢出声再说什么。

肥肿的胖手粗鲁的扯过旁边的塑料袋,把小菜揪的只剩中间最嫩的部分,才放进塑料袋。

“行了,不要啰哩巴嗦,赶忙点算算多少钱,我赶时间的很。”

满满的一背篓的小菜,被中年男人乱扯挑拣的只剩菜心,塑料薄膜上堆起了大片如小山新鲜的菜叶子。

鲜嫩的菜心也只是刚好装满半袋,称了称重量,也就才二十块左右。

张贵装好小菜,蜡黄的脸上露出谄媚的笑,“老板,这里二十块,这些菜都是新鲜的,小本生意,赚不到什么钱,能不能再给点,你看能不能……三十块?”

中年男人一听就火了,嘴里骂了一句娘,猛地一脚把小摊踹飞。

菜叶顿时扬起,四处散落在地,泛黄塑料薄膜随着凉风在地上起动,风卷起磨损严重的一角,又因为水珠的重量流动而缓缓落下。

中年男人怒火中烧的破口大骂:“你怎个以为老子的钱是大风乱来的呢,是多钱就是多钱么,你还多收点,怪不得穷酸的买点烂菜。”

随后,满脸厌恶的啐了一口,拎起小半袋菜心,骂骂咧咧的甩上车门,扬长而去。

张贵唯唯诺诺的看着男人发脾气,直到男人的车走远了,才弯腰捡起地上的钱,暗声骂了一句。

又觉得不解气,咒骂的声音不由大了起来,嘴巴张合的速度也加快,骂的内容也越来越不堪入耳。

“哎——”

“那个男的,谁让你在路边摆摊的!”社区的治安人员气势汹汹的朝张贵吼道。

张贵连忙收了声,慌乱的把钱揉成一团,伸手抓起背篓,跑的飞快。

张贵害怕保安追上,追究他的责任,根本不敢停下,闷头直往家里跑。

数分钟后,才瘫坐在地上。

一边顺气,一边咒骂中年男人和保安。

骂了大半天,人也缓回来了,垂头丧气的拎起背篓回家。

刚进家门,一粗嘎道声音就不耐烦的响起,“爸,卖了多少钱?”

张贵没有开口回答,弯腰把背篓放在门口,打算进屋找点吃的填填肚子。

他天不亮就去地里挑菜,精挑细选出长势喜人的小菜,想着路边能经过几位大老板。

路边经过的有钱人多,出手也大方。

随便多给点小费,也比他去菜市场蹲一天卖的多。

前几次的时候,遇到几个心善的老板,看他生活窘迫,出手就是几大百。

没想到今天遇到一个蛮横不讲理的抠搜男人,脾气差,还没人品。

晦气!

年近三十多岁的男子浑身邋遢,不耐烦的伸脚踢了踢木凳。

“爸!跟你说话呢,卖了多少钱?!”

张贵放下碗筷,唉声叹气道:“只有二十。”

男子阴沉的吐出一口烟,皱着眉烦躁的把手递给张贵面前。

“拿来,我去给你赚大钱回来。”

张贵夹了一口冷冰的水煮菜,麻木的从口袋里掏出揉的皱巴的二十块,无力的放在满是油污的桌子上。

他知道,儿子要去赌钱。

男子一把抓过钱塞进裤兜里,又从家中翻箱倒柜找出一包抽了只剩几根的烟,踩着人字拖慢悠悠的出门了。

张贵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吃完冷菜冷饭后,又拿起锄头去后院除草了。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灼烧后背,张贵汗流浃背的在农地里耕作。

一个小时后,他回家喝水歇气。

下午,他又继续在地里忙碌。

到了晚上,儿子还没有回来。

他做好饭菜自己吃了,就躺在隐隐有霉味的床上。

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不知多久,早就麻木了。

鼻子的呼吸间是潮湿的霉气,不是阴雨天或者空气潮湿的霉气,而是从人体身上沾染的,分泌的体液味道。

家徒四壁的屋子,嗜赌如命的儿子,窘迫紧巴的日子……

张贵双目无神的看着胶布缠绕的木窗户,颤抖着开口道:“报应……都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