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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雷声阵阵,几道闪电转瞬即逝。

晚菘将窗户关好,又把竹帘两角系紧,避免夜里风大竹帘打着窗棂,让姜蕙不好安睡。

内室里,山楂揭开绢纱灯罩,挑亮烛火,在她身后,姜蕙已没有白日那番凄惨模样,脸上淡淡,枕在秋葵膝上,任秋葵为自己按揉额角。

“主子,陛下往慈宁宫去,到这个点儿都还没回转建章宫呢。”庆丰立在插屏边禀报事情。

姜蕙“嗯“了一声,问道:“碧月送去慎刑司了?”

“是。”庆丰恭声道,“安景公公亲自送去的,这下一审,外头那些各宫的钉子也可以一起除去了。”

“未必,”秋葵反驳他,“只要内使司还要送人过来,这些钉子是少不了的,况且,有时候利用下这些钉子倒也不错。”

庆丰不与她争辩,赔笑道:“秋葵姐姐说的是,好比碧月在慎刑司,总会吐出些跟慈宁宫有关的东西的。”

山楂这时疑惑道:“上次庆丰你说公主府的人打探过,碧月在上京的家人都是假的,她根本没有来历,恐怕是特意选了安插进瑶华宫的,如此,怎么会吐出东西呢?”

“正是吐不出来才更可疑。”姜蕙闭着眼睛为她解惑,“如此忠心护主,且就算自己受刑而死也不敢吐露分毫的,背后之人是谁不是很明显吗?”

太后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就算她做得再过分,皇帝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若是姜蕙这边逼迫得紧了,反要伤到萧晟对自己的感情。

所以姜蕙只能示之以弱,在瑶华宫门外萧晟被李嬷嬷以母子之情胁迫时,主动出去让开大门。

那时候萧晟明显是有过几分犹豫的,若是从他口中亲自拒了慧安大师,当下倒是无事,但是不说这出戏怎么演下去,就说往后太后再次“发病”,他心里难道不会有愧疚,进而对姜蕙存有疙瘩?

而若是萧晟亲自开口许了慧安大师进来瑶华宫,这嫁祸的的戏码一结束,他是会对姜蕙愧疚更甚,但身居高位之人最易美化自己的行为,越是美化越是在意,天长日久,见到姜蕙就想起心中之愧,多少爱意不够消磨呢?

所以姜蕙需要出现的恰到好处,在青果出现、李嬷嬷再次以太后相胁,萧晟陷入两难之时,为他着想,主动替他做出选择,如此,皇帝对她,既爱又怜,才最无后患。

现下萧晟往慈宁宫,白日里李嬷嬷表现得如此明显,有慧安大师这个人证加上那些偶人物证,这母子之情,有一番考验要受。

慎刑司里碧月再咬紧牙关不松口,几乎是火上浇油。

只是,这件事,萧晟就算知道真相,也定然不会将太后作为主谋的。

一国太后行巫蛊之事谋害宠妃,何等荒唐?有辱国体!于公于私,皇帝都不可能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因而,为了发泄怒气、给姜蕙一个交代,萧晟定会找到一个完美的替罪羊,这替罪羊既是嫁祸事件里原本的既得利益者,又能给太后一个警告。

而姜蕙需要做的,便是再添一把柴、加一把火。

“孙才人知道消息了?”她轻声问道。

“是。”庆丰低声答道,“各宫主子都在打探瑶华宫的事,慎刑司的路子不好走,但杜鹃从前是慎刑司伺候的,她给孙才人透些消息,倒不会引起怀疑。”

孙才人脸上的瘾疹好不了,又几乎死于“炎症不治”,在这后宫眼见的看不到未来了,再有杜鹃在一旁悄悄传些关于瑶华宫巫蛊之祸的消息,不难让她铤而走险,玉石俱焚。

而且,她也有这个铤而走险的本事。

当初在储秀宫,她能悄无声息将齐秀女的尸身放到冯萍萍床上,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晚菘系完竹帘,回到内室重新拿起针线,坐在灯下为姜蕙和大皇子缝制贴身衣物。

这时见几人谈话已毕,轻声对姜蕙道:”主子,当初发现那些偶人时,为何不直接替换了,反而要留着它们,让您凭白受了一遭委屈。万一慧安大师不反口,您可就危险了!”

她没有提干脆把偶人扔了的事,直接扔了,不过治标不治本。

姜蕙笑了笑,转而问道:“静安居士出身低微,又几乎被软禁在普罗寺,身边更有时刻监视之人,怎么能寻到机会给本宫传递消息,又有静圆师傅帮忙递信呢?”

“当然是因为普罗寺有人助她一臂之力。“顿了顿,她又道,“静安居士出身低微,是民间采选入宫,如今不过年近四十,慧安大师八十余岁,这两个人之间,或许有些关系。”

虽说没有静安居士,姜蕙也能过了这一关,但此事借了静安居士之力也是真的。静安居士如此帮她,当然不是好心,不过恰好也是太后眼中钉罢了。

“至于那偶人……”姜蕙眸中冷色一闪,“直接替换?替换成本宫和年儿?陛下不是傻子,若慈宁宫的人如此表演一通,在瑶华宫挖出来的却是本宫与年儿的偶人,陛下会怎么想?”

晚菘已经明白姜蕙之意,轻声道:“陛下会想,定是主子您发现了慈宁宫的动作,故意将计就计,这样一来,您自普罗寺回宫后生病,也可能是故意为之,往后您若是再有病痛,陛下也难免怀疑真假。”

“没错。”姜蕙颔首,“若是如此,即便慈宁宫是先出手那个,可本宫有此举动,陛下也不会全心全意偏向于本宫。”

“但您在那些偶人之下再添上您与小主子的偶人就不一样了,”晚菘适时接口,“先挖出慈宁宫埋的偶人,再挖出真正深埋在下面的木盒,在陛下看来,就是明显的嫁祸了!”

姜蕙微微一笑:”也要感谢太后娘娘是位信佛的虔诚之人,到底不敢把自己的偶人眉心正门插上银针,让这出戏更真了一些。“

山楂听得目眩神迷,脸上全是崇敬之色,学着往日姜蕙教导自己的思路想了一圈,提出疑问:“主子,可陛下难道不会怀疑慧安大师为何改口吗?”

“慧安大师德高望重,是李嬷嬷极力说服陛下请进宫内之人,且与本宫无半点关系,在普罗寺中时,本宫也并未与慧安大师得见,陛下再疑,也疑不到本宫身上。”姜蕙淡淡。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倏然雷声接连炸响,姜蕙坐起身来,吩咐秋葵道:“去把年儿抱来,雷雨天,他竟也没有哭闹。”

秋葵福身而去,山楂笑眯眯道:“不怕雷雨,小主子是有大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