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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白月光贵妃的后宫日常 > 番外 肯爱千金轻一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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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六岁时,第一次有了喜欢的男子。他同上京的王孙贵族不一样,同春闱榜下的年轻士子也不一样。如果非要说同谁相似,或许是同爹爹。

我不是说他与爹爹相貌相似,也不是说他们性子相似,只是,他看我,总是像在看一个妹妹或者一个晚辈,那双带着郁色的眼睛里充斥着的是包容和宠溺,但不是我想看的东西。

我是在江南遇见他的。

爹爹白日里睡着的时候越来越多,阿娘便做主在江南停留一段时日,待爹爹病情稍缓再动身。

于是我们在江南住了下来。

我还记得那座三进院子的位置。徐州,淮安县,西城,浚仪街,折柳巷,门前有一棵石榴树的那户。

那时候春色已深,柳树飘摇,我跟着盛公公去抓药,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他一个人立在河边,吹一片柳叶。

调子应该是很好听的,但我不记得了,只知道听着有些怅惘,有些难受。我不喜欢难受,但我喜欢听他吹这曲子。

我问他,这位公子,这是什么曲子?

他似乎没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回答说,此夜曲中闻折柳,便叫折柳吧。

这里是折柳巷,他在吹折柳曲,真有缘啊。

我说,这是公子自己作的曲子?

不等他回答,我又将李太白的《春夜洛城闻笛》念了一遍,然后问他,曲中是思乡之情吗?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笑着朝我行了揖礼,又朝等在另一边做普通管家打扮的盛公公点点头,然后说,小可家中尚有杂事,不便打扰,姑娘,告辞。

他告辞得干脆利落,让我有些猝不及防,以至念念不忘。

因而,每次出门,我都有意寻找他的身影。但等到夏蝉喧嚣的时候,也没能再见他一面。

直到我被邀请参加淮安县的端午文会。

爹爹阿娘带着我一路过来,虽然没有特意招摇,但在淮安待久了,这里的地头蛇多多少少知道我们的身份,四时八节便也恭恭敬敬地要过来请安送礼。

端午文会,正是沈家夫人提起的。

沈家素有清名,江南又文风鼎盛,文会屡见不鲜。由沈家主办的端午文会,便是淮安乃至整个江南最有名气的文会。

在这里出了名,虽然不能得些直接的帮助,但保不齐就能被大人物看中,收为弟子门生。还有些倒不是为了这个而来,而是为了以文会友、交流解惑。

我没去过文会,因此便答应了沈夫人的邀请,同她一道出席,坐在专为女客设的隔水小亭里,欣赏那些献上来的诗词歌赋。

来之前,我又问爹爹和阿娘要不要一同去。屋里焚着玉华香,爹爹坐在窗边吹一管竹箫,阿娘则托腮出神,听到我的问话,阿娘让我自去,还说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我又去看爹爹,爹爹便将唇边的竹萧放下,同我说,华阳回来的时候若是还早,便去明月楼带些蟹粉狮子头回来。

我气得立刻离开了这座院子,直到登上沈家的马车都还闷闷不乐。

不过我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坐到悬着纱幔的小亭中时,便又高兴起来。

文会真热闹呀。

献上来的诗词有好有坏,有格外亮眼的,亭中的女客便要隔着纱幔指一指,再小声笑语几句。不过,她们不敢同我一同聊这些,只因我坐的位子,比沈家夫人还要尊贵。

看了一会儿,新鲜劲过去之后,这文会就无聊起来,我使唤跟来的丫头提前去明月楼定下蟹粉狮子头,害怕到时明月楼客人太多,来不及做我这份。

便在这时,又有一位年轻人的诗被传到了小亭中。

上好的罗纹宣首先递到了我手中,我瞧了一眼,当即觉得,这便是此次文会的魁首了。诗好,字好,人也……不对,人我还不知道。

我将宣纸递给沈夫人,夸赞说,沈家少年郎果然名不虚传——这诗据说便是沈家九少爷写的。

沈夫人接过宣纸看了一眼,微微蹙了蹙眉,随即很好地掩饰了她的不悦,低声同我告罪,她说,这应当不是出自沈家九少爷之手。

我便明白,这又是一个欲要来讨我欢心的人。不过,这沈夫人倒是个拎得清的。

因而我笑着问道,那这诗出自何人之手?

于是,我第二次见到了他。

他便是那个替沈家九少爷写诗的人。

我从沈夫人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姓顾,名淮,字韫之。

桃源街私塾顾廪生的义子,少有才名,及冠不久就中了举,娶了顾廪生的独生女儿为妻,正在他意气风发要往上京参加会试的时候,出了一件大事。

有举子告到上面去,说顾韫之是娼优之子,本没有资格科考,应当取缔他的举子身份。

他原以为这不过是嫉恨他的士子无端构陷,可没想到,查来查去,查到最后,他竟真是娼优之子。

他的母亲是当年的秦淮名妓,而他的父亲则是庆喜班的名角儿。

名妓与名角儿早早就亡故了,因早年支借盘缠的恩情,尚在襁褓中的他被顾廪生充作义子养大,后来更是将独女嫁给了他。

断这案子的官员很是惋惜他一身才华,又念此事并非他蓄意隐瞒,因而并未降罪于科举路上为他作保的廪生和学官,只是罚了一笔钱财,撸了他和顾廪生的举人、秀才身份,责其永不再考。

后来,不再是廪生的顾夫子病了,桃源街的私塾也关了。再后来,顾夫子死了。最后,他的妻子郁结于心,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殿下,他是很可惜的,如今出来替人写诗,是为了将之前借的钱还上。顾夫子和他夫人生病时,花了许多银子。

沈夫人这样同我说。

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睛里确实有些惋惜之情,但更多的,不过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我对他的态度,顺着我的想法说话罢了。

不过,我不在意。揣摩我的心思来讨好我的有那么多,何必在意。

文会结束后,我命人将他带到面前。

我同他说,我第一次来江南,如果你领我游览三日,让我满意,我便让你有重新科考的机会。

他同意了。

那三日我过得很快乐。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游过湖、采过莲,听过曲、看过戏,爬过山、求过签。

最后,我们站在初见的那棵柳树下,我说,你再吹一吹那日的曲子吧,我很喜欢听。

他也同意了。

薄薄的柳叶在他唇边轻颤,那样悠悠的调子就顺着河水,一去不复返。

曲终,我说,我很满意,你回去准备下次会试吧。

他却对我笑了一下,说,姑娘,除了这个,这三日陪着你顽,可有打赏的银稞子?

我没有生气,大方地让丫头给了他一包银子。我知道,他是要去还钱的。

他果然没有拒绝,但是,他拒绝了我最开始的馈赠。

他说,姑娘,我已去青蘅观寄了名,待收拾完这里的事,便要到山上去,不再科考了。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用那双含着包容的、像看妹妹一样的、总是带着郁色的眼睛望着我,轻声说,姑娘,你还小。

那片吹过的柳叶被扔进河里,他走了。

我沉着脸回到院子,拿鞭子祸害完一池荷花,然后跑到爹爹身边,哭湿了他半个肩膀。

爹爹,为什么会这样?我问。

爹爹为我擦干眼泪,目光飘远,轻声道,华阳,这就是少年慕艾。

少年慕艾?我抬起头,那爹爹也有吗?

他似乎又忍不住入睡了片刻,过了许久才同我说,是啊。

我有些担忧,问他,爹爹,您吃过药了吗?

他摸摸我的头,笑着道,吃过了。

于是我退出去,看到阿娘坐在秋千上,飞一只竹蜻蜓。

我十八岁时,哥哥来信问我,有没有合心意的驸马人选。彼时我正听了嫂嫂的建议,登临岁华山。我回信说,哥哥,你别急,我正物色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