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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缘怔怔地望着竹几上的琴,按照这身体前主人的记忆,这把琴可不是普通的琴。

嵇康临行前的那曲绝唱《广陵散》就是用这把焦尾琴抚鸣的。

也许是临刑前胸中多少的嗟叹都从指尖流出,这把琴弹了三天,他总能听出些哀叹来。

弦断了,十九郎也很意外。

这把琴他每天都要擦拭的,上午刚刚检查了琴柱和琴弦。

《文王操》又不是起伏很大的琴曲,专供皇室用的乌金弦也才换的,竟然断了,十九郎的心头一下子好像堵了点什么。

“息徒兰圃,秣马华山。流磻平皋,垂纶长川。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翁,得鱼忘筌。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李德缘站在窗前,望着青雾笼罩的山峦,轻轻地吟诵着。

这可是李德缘自己的本事。

吟罢许久没有出声,直到十九郎过来问他要不要换根弦才转过身来。

李德缘做了个手势,断弦不让取下。

又摆摆手让十九郎把琴装好又挂回了墙上,自己调了一杯素茶饮罢,打开《春秋》读了起来。

夜深了,油灯里的灯油不多了,灯光暗淡了下来。

李德缘轻声唤十九郎添灯油,可一连唤了三声,都没有听到十九郎的回应。

李德缘站起来,坐久了有些倦怠,他走出内室,想看看十九郎在做什么。

外室火塘边,十九郎斜倚在竹案上,睡得很沉。

几卷书散放在案上,李德缘笑了笑。

这孩子和自己的学生一样的年纪自然不喜读书。

估计这些年虽然没有手机也耐不得寺院里的寂寞,春困秋乏,他是熬不得夜的。

四更天了,长老还没有出现。

李德缘有点意外,长老这几天每天晚上的授课还从来没有误过时辰。

记忆里每逢京城送来重要的呈报,长老总会按时来到阙山堂,盘桓到很晚。

李德缘很喜欢听长老就呈报的内容给他讲虞国的内事和天下的纷争。

看了看薄雾中透过来的寺庙的灯光,李德缘没有叫醒十九郎。

轻轻地提着铜壶去装了清水,挂在了火塘的炉架子上。

回到内室,找出前些时日送来的呈报,细细琢磨起来。

山前的草庐是挨着山门后建的,本来山门旁是山神庙。

王爷被送来那年,山神像被请到了寺院正门里,在天王像旁落了脚。

原来山神爷栖身的草庐就成了知客僧和兵士们的望亭。

今天夜里是一名知客僧和三名军士守在这里。

军士们刚刚打着火把沿着石板路到山脚下巡查了一趟。

夜半时分,清冷的很,皮甲上果然挂了薄薄的白霜。

一进了门,三名军士急哧哧的就围坐在火塘边,伸手烤着火。

知客僧放下手里的念珠,给每人倒了一碗热水。

“这鬼天气,还不到冷的时候呢,今个冷的透骨啊。”

一脸络腮胡子的郭六一搓着手嘴里嘟囔着。

清瘦面庞的王定西没有搭话,笑嘻嘻的从革囊里掏出一块麦饼,找根竹签子插了在火苗上燎烤着。

矮胖红脸的张安转过头来冲着知客僧吆喝了一句。

“大师父,麦酒还有没,热一碗驱驱寒嘞。”

知客僧散盘坐在窗前,微闭着眼睛,似笑非笑的也不搭话,念珠挂在手上,也没有捻动。

张安又问了一遍,见知客僧还是没有回话,有点跌了面子。

站起身来,拉扯知客僧的袖子。

没想到这一拉扯,盘着腿的僧人慢慢地歪倒了。

这下张安愣住了,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郭六一和王定西刚才还在嬉笑张安呢。

还想要酒喝,前些日子那点酒还是托来进香的农人私带上来的。

偷着喝早就没了,要被长老知道了,不打你三十棍子才怪呢。

郭六一来含玉山前可是在淮西和胡人打过仗的。

别看在这山里待了十年,机敏是张安他们比不了的。

他一看僧人歪倒的样子,立时就跳了起来,伸手去拿门背后的短矛。

“嗖!嗖!”破空而来的几点晶光,带着窗外的寒气,瞬间就扑到了呆在那里的张安面前。

来不及闪躲了,本能的一扬胳膊,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张开的手掌直窜到头顶。

黑黝黝的箭头沾着模糊的血肉贯穿了张安的手掌。

王定西反应的也不慢!

他坐在火塘边,顺手就把挂着铜壶的炉架子抄了起来,就势抡了几圈。

叮叮当当的几声响,从张安身边掠过来的弩箭被挡开了!

郭六一的手眼看着就要够到门后的短矛了,板墙上一线寒光乍现!

他一侧头,寒风从耳畔滑过,几缕鬓发被刀锋削掉。

草屋里回旋余地太小,王定西抡动着炉架子。

铜壶里的热水泼溅出来,洒到炭火上,噗噗地激起了大团大团的炭灰和蒸汽。

张安还在抱着手哀嚎,躲过了刀锋的郭六一蹿过去想要把他按倒。

可惜晚了,窗外密如蜂蝗的弩箭射来,张安僵硬的身体慢慢地跌倒了。

郭六一和王定西交换了下眼色,都明白草庐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

但有一点是明白的,他们被包围了。

躲在屋里要不就被射成刺猬,要不就被突如其来的刀剑插个窟窿。

而且躲在草庐里是没法子给山上报信的,发警报的信炮得去外面拉燃。

出去指定是死,死了警报还不一定发的出去。

两人又快速交换了下眼神,王定西抓起平日里铺垫的草席子,丢到火塘上。

还没有熄灭的炭火很快就燎着了干燥的稻草。

郭六一拉过来张安的尸体,两手死死地攥着尸体腰间的绊带。

草垫子熊熊地燃烧了起来,火苗子一蹿一蹿的眼看着就要烧到草舍的顶了。

外面显然也没料到屋里的人敢自己点着房子!

不再是一点动静没有了,大门外悉瑟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看样子是要从大门攻进来把火灭了。

不等外面的人冲进来,郭六一猛地站了起来,双臂一用力,把张安的尸体向墙角砸去。

草舍本来就是用木板搭的架子,用稻草和的泥做的砖坯子。

挡个风遮个雨的还行,一百多斤的人撞上去可承受不住。

呼啦啦地被尸体撞了个大洞,草舍自身也被震的摇摇欲坠的。

王定西紧随着张安的尸体,一个前滚翻跟着就出了墙角的大洞。

手里的炉架子急速的抡着,叮叮当当的磕开了招呼过来的不少暗器和兵器。

一声闷哼,他腿上还是被一支弩箭射中了!

无法站起来,手里的炉架子抡的慢了。

郭六一没有从这个破洞跳出去。

他不顾烧得噼里啪啦的草垫子烫手了,用力一撩把草垫子从窗户甩了出去,随后纵身一跃跟着一大团的火焰蹿出了草庐。

还没落地呢,后心就是一紧!

身体还在空中,本能的一压腰,一缩头,唰地一下,一柄弯刀紧贴着他的皮甲滑了过去。

草庐周围的地形郭六一太熟悉了!

窗户外面是一小片平地,不过十步远就是小土崖,土崖下是郁郁葱葱的灌木和竹林。

他们平时在这里当班时琢磨的最多的就是遇到偷袭该怎么脱身。

方才他和王定西眼神交流的就是想用事先演练好的方法,用声东击西的方法保证有一个能脱身去发了警报。

王定西那边也发出了最后的惨叫,能听出来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嚎的,为的是希望山上能听到。

可惜,草庐到山门还有好几里蜿蜒曲折的山路的。

山风裹挟着薄雾贴着地皮从山上泻下来。

逆风别说是喊叫了,敲锣打鼓山上都不见得听得到。

郭六一顾不得管王定西的死活,他似乎能看到周围影影绰绰的有三四个黑影在晃动。

他干脆缩着脖子拼了命的向土崖那里跑,十步远用不了几停的。

眼看着土崖就在眼前了,郭六一的脖子突然一凉,气一短,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一柄奇形怪状的双刃弯刀横在半空中,像两个月牙背靠背的连在一起。

手持这柄弯刀的瘦弱黑衣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土崖边。

黑色面罩唯一露出的两只眼睛里,冷冷透出的杀气,让全身失去了力气的郭六一直打冷战。

血从喉咙上的伤口汩汩地涌出来,一丝丝的甜腥气迷得郭六一想打喷嚏。

他的右手伸在怀中,还攥着那枚信炮。

他盘算着就算他冲不到土崖滚下去脱身,临死前能拉动信炮也行。

但喉咙那致命的一刀让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拼命地想让怀中的右手拔出来,也没法实现,坠落崖底前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黑衣人们用斗篷急速的扑灭了燃烧的草垫子和草舍里的余火。

手持双月弯刀的瘦弱黑衣人一摆手,这些暗夜里的杀手悄无声息的再次隐没在夜色中了。

与此同时,后山的望亭也发生着一模一样的偷袭。

同样是一名僧人和三名军士命丧当场。

还不如山前郭六一他们好歹还冲了出去,试图发送警报的。

后山的袭击几乎没有发生打斗,几轮弩箭射击下,草舍里的人都被射成了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