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狼虎嘴下的鱼肉
“我因为模样还算清秀，被卖至京城，是要被那些贩子买去给富人作禁脔的，在此之前，我们便要顶着这张脸蛋，行街乞讨……然后就遇见了她。”
绿枝的态度诡异地扭捏起来，但想到什么，又颓然地重重落下脑袋，“她人好。我吃不饱，她便会分我半块馒头，我知道明明她其实也饿，但送上门的食物，岂有不吃之理？”
于是绿枝跟着那位，在当时的她看来愚蠢好骗的‘贵人’很长一段时间，天天都能吃上半块馒头。偶尔自己讨到的多些，便大发慈悲得也分给她些。
后来，绿枝因为吃得更多，脸上丰润些，就被京城某富人家给招了去。
她见识过自己的族人灭亡，知道人心有多可怕，更知道被那个态度凶厉的嬷嬷带走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所以绿枝惶恐不安。
那蠢货小小一只，发现绿枝的心思慌张，甚至问都不问，直接大言不惭地说怎么了，她帮她解决。
绿枝问她为何，她说：‘你是我的朋友啊，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朋友？她一个连根都是贱民一个的小乞丐，怎么配和她南桑巫女做朋友？
‘有个人家要我，我不想去。’
那货瞪大眼，‘有人家要你？这么大的好事你不想去？！’
果然是蠢货。当时绿枝恶劣地想，她压根不知道人家要她是去做什么的。
‘我不想为奴为婢，这样天天杵地上偶尔嚎两嗓子，也挺好的……不然你替我？’
绿枝告诉她只要进了那人家的门，就不用天天挨饿、挨打，还能有漂亮衣服穿。
那货惊道：‘这么好，你都不去么？’
‘我不去。我的乖乖宝，你替我吧。’绿枝半哄半骗地，将她骗到了那富人家里。
“后来我逃离了那个地方，偶尔也会去那人家里看看，似乎因为主人家发现人不对货，暴打了她一顿，将她发配去当浣衣丫鬟了。”
“那个时候的她，吃得更不饱、穿得更不好，身上还总青青紫紫的，总挨欺负。我就……”
“有点愧疚。”
绿枝垂下的脑袋低低的，眼眶微红。
还只是有点愧疚！洛栖云拿了把瓜子边磕边吐，这后面得发生了什么，才能让现在的绿枝豁出命也要护住那货。
她脑袋突然像搭了根线，“等等！”
被卖……当了浣衣丫鬟……这走向怎么有点熟悉？
“‘她’是不是……”洛栖云脑中莫名浮现出一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叫菀秋？”
绿枝浑身猛地一僵，震惊地望向她。
是了！
洛栖云也惊了，“菀秋还活着？”
陈菀秋，那位身世凄惨的陈府嫁娘，洛栖云曾经差点将命栽在她手上。
原来阴差阳错，本来属于绿枝的命运，以及陈府人的尖酸刻薄、浪荡调戏，都被菀秋承去，最终酿成了悲剧。
而一直关注着菀秋的绿枝，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看着唯一真诚地待她好的人一点点消颓疯质——而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菀秋当时被抓后，被判三日后问斩。以当时洛栖云与菀秋的交情，并不值得让她为之违抗圣旨。
后来在庆功宴上因为害怕暴露马甲，洛栖云虽然觉得可怜惋惜，但也没有再关注过此事了。
“活着，但生不如死。”绿枝点点头，眼角泪光闪烁，“她本来就是染病要去了的，但我求……堪堪用蛊术吊着她的命，她的精神也疯了，我不知该怎么办。”
洛栖云抿唇，叹了口气，“菀秋是个可怜人，若你不疑我，我可以帮你。”
“帮我？”绿枝抬眸，亮起点点希望，“洛姑娘医术了得，能治好吧？”
“……说不准。”若是在没见识过慕聿珩的眼症前，洛栖云还能斩钉截铁地说当然能，但现在的她被打磨得多了一分谨慎。
这么一番插科打诨，绿枝差点儿忘了初衷，她道：“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玉玺？”
洛栖云脸一僵，将右手往后掩了掩，“我得先知道你们拿玉玺作什么！”
对洛栖云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地毯式发问，绿枝无奈地嘴角扁下，“你可知慧极必伤，知道太多对你可不是利事。”
“将玉玺交给你们就是利事？”洛栖云灵魂发问。
“……”绿枝梗了下，“其实并非用作什么大事。”
“那你扭扭捏捏不说是为什么？”
“……”
“杨皇后命我夺得玉玺，是为了假拟一道圣旨，借皇帝之口，将贤妃赐死，将她的儿子慕王贬为庶民。”
洛栖云眉毛一挑，还有此等好事？
“没了？”
“没了。”
洛栖云注视着绿枝的眼，见她眉目清明，不想骗人的样子。
不过她惯会的便是骗人，无论是小时欺骗菀秋，还是数月前在柴房，洛栖云都见识到这厮骗人的威力。方才那番话里，可信多少，她也不知道。
“你让我想想，毕竟事关重大，我也不能随意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
洛栖云一拖再拖，绿枝的脸色难看，“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明日吧。”
反正在这宅院中，任洛栖云插了翅膀也飞不走，绿枝耐了耐脾性，“……好。”
第二日，绿枝问：“可想好了？”
洛栖云吐掉瓜子，“再一日。”
第三日，似乎是上头派人来催了，绿枝的脸色很难看，侍从将锁了的屋门打开，将里面安闲自在的洛栖云给拽进私狱。
“你就是想拖延时间，是不是？”绿枝质问道。
洛栖云缓缓将最后一枚瓜子吐掉，迎着她的灼灼目光，笑弯眼：“是啊。”
“你！”绿枝高高举起手，那巴掌即将落在洛栖云脸上时，却停住了。
眼前此人医术了得，她祸害不得。
若是得罪，不肯再救菀秋，那她岂不又是罪人？
“打呀。”洛栖云笑眯眯道，端得便是一个有恃无恐。
她知道绿枝不敢，菀秋是她的软肋。
当一个人软肋暴露之时，她就成了狼虎嘴下的鱼肉，只能任人摆布，再不会有自由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