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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那年,我和父母外出游玩,经历了一场车祸。一家三口,只有我活了下来,据后来收养我的爷爷说,在那之后我在医院昏迷了十个月。

就在大家都以为我成了植物人的时候,我却醒了过来,我记得我做了一场梦,醒来后却再也想不起梦中的内容。

我对父母,车祸,亲友的印象都变得模糊,唯一记得的只有父母的声音和一对血色的眸子。

半个月后,我被诊断出精神疾病。

自那之后,我的生活也像是一场梦,我不清楚它是一场美梦,还是一场噩梦,我只是不知道离开的办法。

有时候我也会想,或许我从来都没有醒来过。

……

陌生又亲切的独白回荡在脑子里,好吵。

眼前被一片漆黑阻挡,好暗。

后脑传来的感觉像是被棒球棍抡过,好疼。

手腕传来酸麻的感觉,似乎被什么东西捆住了,触感像是麻绳。

“陈常安,我记得她是这么叫你的。”

面前有人,声音还挺耳熟,在哪里听到过来着?一时间想不起来。

啪。

脸部被人拍打了两下,力气不算大。

陈常安大概确定了自己如今的处境——被人绑架了,得想办法做些什么。

他装出低声下气的样子,像是个欺软怕硬的怂汉,“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先把这头套摘了咋样?”

说话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自己从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这么多年一穷二白,难不成...

“大哥!虽然现在社会开放了,但我长得也不好看!我认识个细皮嫩肉的...”

嘭!对方忍不了,猛地敲了下桌子,“闭嘴!好好看看你爹我是谁!”

头套被人拽开,陈常安深吸一口气,这可比口罩要不透气的多。

第一时间,陈常安迅速扫视了一眼周围环境:

又窄又小的房子,家具只有桌子,椅子和床。可见这是个临时租住的小屋。

桌子上摆了几个空酒瓶,似乎刚喝过不少酒。

角落的垃圾没有清理,泡面盒子散落在地,判断出屋主的经济拮据。

再看一眼绑匪的样子,好,不用看了,只消一眼,前因后果有了个轮廓。

心里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老头子那边的对头。

短暂思考过后,陈常安开口道:“哥,至于么?”

那瘦弱男人拉过一张椅子,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听起来质量并不太好。

“看来你认得我啊,现在知道叫哥了?叫爹都没用!”他的语气充满愤怒,脸色涨红。

“你让我在女神面前抬不起头!你知道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多大的侮辱么?”

陈常安心里暗道:对女孩子又拉又扯就是你的尊严?

嘴上却说:“大哥,白天小弟不懂事,现在那是追悔莫及啊!”

“呵呵,呵呵呵呵,”那男人忽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啊?”

那男人冲到陈常安面前,对着陈常安的脸就是两拳。

边打边骂,“陈常安?陈常安?这名字哪有钱竹好?我这名字可是祖上传下来的!”

“长的也不帅,凭什么?凭什么不选我?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好的?”

陈常安默默承受着力气不算大的拳头,心里已经给这所谓的“钱竹”打上了“鲁莽愚蠢的混蛋”标签。

钱竹没打上几拳,开始喘起来,擦了擦汗,退回去重新坐下。

陈常安压低声音,装出受伤严重的样子,“大,大哥,你说,怎么才能放过我,咳咳~”

钱竹小眼睛转了又转,“小子,落到了我手里,接下来的条件你可听清楚点,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首先,离开兰儿。”

陈常安翻了个白眼,敷衍道:“好好好。”

钱竹嘴角微扬,这一句话似乎就给他带来极大的满足感,“现在就打电话,立刻,马上!”

陈常安盯着钱竹,侃侃说道:“可我没有手机,况且,你就不怕我报警?就算现在不报,正常人离开之后也会报警的。”

钱竹一愣,沉默下来,经过简单的对话,加上刚才一番运动后,他的额头出了微汗,连带着酒气也挥发了一些。

许多动手前没有考虑过的问题浮上脑袋,这下又多出了些冷汗,酒醒的更快了。

陈常安等待着,等待着对方的结论,等待对方整理思绪。

还不忘补上一句:“当然,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离开于兰的,也不会立马报警。”

钱竹脸色变换,最终愤怒还是冲上脑袋,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放心,只是非法监禁而已,我不会报警的。”

陈常安咧嘴笑了笑,带着淤青的脸庞隐约闪耀着圣人般的宽容。

“日!我叫你离开兰儿!”钱竹吼道。

陈常安皱起眉头,这家伙脑子好像真的不太正常,这思路真的是正常人么?

“我暗恋了她十年,见识过很多男人围绕在他身边,而我从没奢求过什么,只是偷偷守护着她,直到最近,我才敢表明心意,而你又算什么!”

钱竹面色狰狞,脸色红的异常,张牙舞爪冲过来,准备掐住陈常安的脖子。

“我真搞不懂你,喜欢就去追,净搞些猥琐的小动作,现在还搞绑架。”

陈常安猛地抬起右脚,一脚踢在钱竹的小腹,把本就矮小的钱竹踢的倒飞出去。他收起惯常藏在袖子中的刀片,丢掉绑住手臂的麻绳,踢开脚边的绳子,转了转手腕。

钱竹趴在地上干呕起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呢,和于兰只是普通朋友,白天时也只是见不惯你缠着她动手动脚的猥琐样子。我不想了解你的故事,我只知道,你配不上她。”

陈常安眼里不含丝毫怜悯,冰冷地看着缩成一团的钱竹,琢磨着要不要再给他点教训,让他离违法犯罪的道路远些。

斟酌再三,他说道:“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但你这样的人,最好还是离于兰远点好。”

钱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陈常安,那双眸子中只有一种含义。

陈常安懒得去理会,暗暗防备着转身离开。

“你可以嘲讽我,可以打我,但是你不能让我离开她,离开了她,我就一无所有了。”

钱竹起身的速度很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水果刀,银白色的刀刃闪着精光。

“老子得不到,你也别想,干脆都死了得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刀会造成什么后果。

陈常安警惕性强,却也没想到对方真有搏命的胆量,暗骂一声:“疯子!”

情况危急,侧过身时,已经只来得及用手掌抵挡,夺下刀的同时,掌心也被深深割开。

“嘶,去你的!”

陈常安这一脚再没留力气,瘦小的钱竹整个人腾空而起,狠狠地撞在水泥墙上,昏了过去。

眼看着大量鲜血顺着手臂流下,但失血并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手掌几乎要断开,依稀可见骨头。

“不就是一个女人么?真至于?”

陈常安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他单手撕开钱竹的衣服,为自己的手掌简单包扎。

血液快速流失,他摇晃了一下,感觉晕乎乎的。

嗡嗡嗡,类似坏掉的电报机。

他清楚这迹象意味着什么,心道:“坏了。”

“儿子,你怎么了?”声音如同一位慈父,又像是一位母亲。

陈常安僵硬的回过头:模糊的血影凭空浮现在他的后方,穿透桌子,某种液体正从那影子上往下流淌。

粘稠的血液。

陈常安恍若看不见那血腥的模样,他的语气一下子柔和下来,“受了点轻伤。”

他的面孔略显苍白,是流血过多导致的。

“快让我看看。”

那道血影急忙凑过来,把陈常安的手抓过去仔细检查。

离近了看,那道血影更显得狰狞恐怖,它的脸从中央裂开,血污模糊了它的模样,但隐约可见错位的五官——没有皮肤,像是被火来回烧过好几遍。

“真是小伤,爸,妈,你们不用担心。”陈常安此时不太顾得上伤势,安抚道。

“这怎么能叫小伤呢?这,这都要落下残疾了!”

血影掩住口鼻,传出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别哭别哭,我真没事,爸,你快安慰安慰我妈,我真没事。”

陈常安强忍疼痛,佯装没事人似的转了转手掌,伤口还在流血,白布料变成了红布料。

血影见状停下了哭声。

“你妈就会哭,看爸把你治好。”

陈常安无奈地笑笑,他知道这血影只是自己的幻觉,无非是失血过多旧病复发了。

但还是附和道:“还是咱爹最厉害了。”

只见那血影虚浮手掌,没有任何奇异的幻象出现,但却有一种瘙痒难忍的感觉从断掌处传来,就像很多蚂蚁在里面爬。

陈常安面容骤然严肃起来,他颤抖着左手,缓缓解开包扎伤口的衣料。

“错觉,是错觉……”

衣料揭开的瞬间,他的目光凝固了。

衣料下,他的血肉正在疯狂生长,如同刚被浇过水的种子,无数肉芽两两勾连组成一片片肌肤,肌肤又蠕动着连接起来,将断掌慢慢修复,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景象:欣欣向荣。

血影咧开嘴,露出其中惨红的牙齿,陈常安越来越怀疑自己今天忘记吃药了。

“疯子!疯子!不对,怪物!怪物!”

陈常安确实被吓到了,但喊出声的人不是他,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钱竹。

钱竹似乎看到了陈常安自言自语的场景,也看到了血肉生长的画面,他双手双脚推地,用尽全身力气远离眼前的“怪物”。

陈常安哭笑不得,难道这就是“不要命的怕疯的?”

不过现在的他并没有心思恐吓别人,他凝视自己的右手,那里的肉欢喜雀跃,自我缝合中。

“这真的是我的右手么?”

他伸出左手指头,尝试着触碰裂口,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裂口处的血肉竟然快速包裹住他的食指,他感觉到手指被上下牵动着,就像……握手。

我在跟自己握手?不,它在跟我握手。

“哼,别小瞧你爹的力量啊。”

血影颇为得意。

“可是你...”只是我的心魔而已。

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口,陈常安还是不敢说出口。

“这到底怎么回事?谁能给我个科学的解答。”陈常安又惊又惧。

随着伤口逐渐恢复,他的失血状况缓解了不少,血色影子挥了挥那勉强可以称作手的肢体,逐渐变淡。

在他的眼中,房间重新剩下两个人。

看着自己的右掌恢复如初,陈常安已经在想要加入复仇者联盟还是x战警了。

算了,搞不懂,先处理眼下的情况吧。

扫去脑海里玩笑般的念头,他缓缓蹲下。

两张苍白的脸庞就这样面对面,钱竹的酒完全醒了,脑子里除了后悔就是害怕,他怎么就惹了这么个瘟神,他也许不怕死,但怕半死不活啊!

“别吃我,我活不长了,不好吃...求求你”他已经把陈常安和恶魔画上了等号。

他的脚软了,肚子火辣辣的疼,怕是折了几条肋骨,眼睛只敢低头看地板。

陈常安对于这个罪归祸首并不决定轻饶,虽然达成这样的局面他也有责任,但这个人的恶是无法被原谅的。

他装出深沉的语气,说道:“你是瘦了点,但我吃人从来不挑。”

“别,别。”钱竹已经带上了哭腔,“我错了,您大神有大量,就把我放了吧。”

他双手合十,头往地上磕。

陈常安没有阻拦,冷眼看着,想着如何处理这个人。

他没有兴趣报私仇,确切来说,他对自己的命也不太在乎,但对于恶人,他从不吝啬自己的正义感。

“诺,拿着这个。”他把一样物品递给钱竹。

钱竹抬起脑袋,额头破了皮,血混杂着呕吐物,发现接过的东西是自己的手机,他不知道手机什么时候被拿走的,但这已经成了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

手机上三个号码异常明亮:“110”

“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用不用我教教你怎么说话啊?你要是敢透露我的异常...”

“知道知道,不敢不敢!”

钱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马就按通了拨号键,生怕对方反悔。

陈常安略显无奈地站起身,扫视一圈,带走了可能留下了自己指纹的东西,也带走了包扎自己伤口的布料。

在离开之前,他特地停留了一下。

“喂,是南海市警察局吗?我自首,我绑架了一个恶...呃...普通市民,还涉嫌伤害他人,请快点来拘捕我,我在...”

“先生,你说什么?”

“我说我犯罪了,想要自首,求你们了,快点过来……”

陈常安安静听完这一段滑稽的报警过程,直到警车声响起,确认钱竹没有逃跑,他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