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活在哪里更久，就会认为哪里是真实，对于回不去的现实界，没理由不把那段经历当成一场梦。”
斯科特扶了扶眼镜，他的目光里只有冷静的分析，像是个没有感情的计算机。
“不得不说，你真的是个怪胎，”萨奥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那表情是赞赏的意思。
“所以，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你不想知道答案吗？关于记忆的真相？”
斯科特看着眼前的萨奥，露出不屑的表情，他张口嘲讽道：
“你抢在审判时间前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狼狈的招募者？”
萨奥知道自己在上一层审判中的表现的确不太好看，他解释道：“有方舟的人在，我不能暴露能力。况且在真实界中，即使死亡也不会真正死去，记忆才是一切，而恰好我们能控制记忆。”
萨奥略显骄傲地扬起头，他打了个响指，门外传出脚步声。
“主人……有何吩咐？”
斯科特向着门外望去，米勒恭敬地站在门口，完全没了白天狂信徒的模样。
他微微皱起眉头，很快就想通了关键，问道：“你向他脑袋里灌输了不属于他的记忆？”
“知道我为什么敢来直接找到你，而不是那个似乎有能力的小子吗？”
萨奥咧起狂妄地笑脸，自问自答：“因为我有足够的自信，这是在真实界足以成神的能力，记忆这条规则在我们手中被肆意蹂躏，谁能不动心？”
他站起身，对着米勒命令道：“介绍下你是谁？”
米勒急忙弯腰点头，露出谄媚的笑脸，低三下气道：“我叫阎老五，这位爷叫我老五就行，我是萨奥主人的奴隶，承蒙赏脸，得以干一些杂事，这次与主人一同出行，愿为主人赴汤蹈火。”
他已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米勒的身影在他身上一丁点都看不出来。
斯科特细细观瞧米勒的表情，找不出一丝表演的痕迹，这是在人格上的修改，他将吃惊深深隐藏在眼底。
“果然真实界比现实要诡谲的多，有趣有趣。”
“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组织，我们组织可比人尽皆知的慈善组织‘方舟’要有前途的多。”
萨奥瞥了眼门口。
“主人请放心，那家伙不在附近，如果他在附近我会提醒您的。”米勒尽责道。
斯科特忽然笑出了声，“在我看来，努尔的性格可比你这种胆小鬼要讨喜的多。”
米勒转过头双眼死死地盯着斯科特，萨奥摆手挡住米勒的视线，道：
“这是我和他的对话，你不要这么急躁。”
米勒干脆背过身去。
“我已经为你介绍过方舟了，他们除了收集些现实界资料外，没有任何其他手段防止自身陷入疯狂，说到底，要活着还是要靠自己。”
“而我们则不同，我们可以把灵魂中多余的记忆取出，随手安置在原住民身上，甚至我们可以保存你的记忆，像这真实界分配躯体一样，我们也可以更换躯体，甚至你想要哪份能力，我们只需要把那个人的记忆夺过来，经过处理后注入你的灵魂中，这可是神灵般的力量啊！！”
萨奥有些想不通，他屈尊来到这里，苦口婆心地与眼前的男人讲道理，对方却始终摆出不感兴趣的态度，这让他有些急躁。
“的确是成神的道路。”斯科特认可般地点了点头。
萨奥笑了笑，伸出右手，“那，欢迎你的加入？”
斯科特并没有伸手，他露出标志地不屑笑容，“可并不是我的道路。”
萨奥的表情骤然冷了下来，米勒也杀意弥漫地回过头。
斯科特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说道：
“既然来到了真实界，过去的身份早就该抛弃了，现实界？不过是竹篮里的一瓢水罢了。”
“在这里，我就是自己，不需要用名字来定义，不需要用人格来定义，你们往往留恋着过去的自己，而我认为，那并没有意义。”
萨奥的表情由冷漠转变为嫌弃，最后更是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道：
“妈的，没想你竟然跟虚无寂灭和日心说那两帮疯子最合得来。”
他心中冒出无名火，怒道：“你知道吗？你没得选，今天我必须将你带走！无论什么形式！”
说着他向斯科特伸出手掌，就要触碰他的身体，他将用他的能力夺走斯科特的记忆与人格，让他为自己组织所用！
斯科特一动不动，甚至还有时间发表评价：“你的外国人伪装天衣无缝，所有人都被你骗过了，可你揭下伪装后的形象，真的很蠢。”
“主人快走！方舟那家伙来了！”
米勒来不及解释，握住萨奥停在半空的手腕，接着不知施展了什么能力，凭空消失，扬起一片尘雾。
“该死！”萨奥的骂声还停留在房间里。
斯科特倚着墙的后背满是冷汗，他面若无常般扬起嘴角，轻声道：“来的还算及时，不然，我就得亲身体会下这家伙引以为傲的操纵记忆的能力了。”
努尔慢悠悠地走进监牢，这监牢的墙壁上写满了斯科特的生平，他也不在意，他蹲在斯科特眼前，问道：
“看这样子，你猜到了我会来？”
斯科特罕见地露出个几不可见的微笑，“还以为你会第一个来找我呢，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
努尔发出笑声，他还记得在斯科特眼中，自己是个无头的魔鬼。
“智慧是种特质，任何组织都会重视这一点，但方舟还有其他重视的特质。”
“良善，呵呵，希望不会是伪善，这两者往往难以区分。”斯科特玩笑般说道。
努尔问道：“看来在我之前，还有其他人来找过你？这几人中，还有另一个组织的招募者？”
斯科特摇了摇头，“我不会说出他的名字，这样才好玩，我很想看看，在真实界，事情能变化到什么地步。”
“你这样看乐子的模样，可真像虚无寂灭那帮人，哪怕事情本身会卷到自己，也乐此不疲。”
努尔笑着笑着，忽然厉声道：
“不过，如果你真的要加入虚无寂灭，那与我们方舟将是仇敌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放过你这一次。”
斯科特琢磨着这个词汇，哪个组织会给自己的组织取名“虚无寂灭”呢？怕自己死的太晚？追求虚无不更应该早早死亡吗？
“放心，那并不是我心中所向的道路，我拒绝了他们。”
他给努尔埋了个坑。
努尔若有所思，“那我们呢？你有意愿加入‘方舟’吗？”
“能问一问，莱恩怎么说吗？我很想知道他的回答。”
努尔摇了摇头，“他并没有给我答案。”
斯科特问道：“你有办法把我们固定在一具身体中？或是抑制灵体在真实界不同身体间的跳跃吗？”
“没有，但是记忆可以，只需要知道某个地方的信标，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你总会去到那里的，这是真实界的一种特性，灵质的穿越总是根据记忆。这也是记忆法则的一部分。”
努尔顺便给斯科特普及了一通有关真实界和记忆法则的知识。
“有趣，有趣极了，真实界比现实要有趣的多，我越来越期待了。”斯科特的目光审视着四周的墙壁。
努尔活了几百年也看不透斯科特，他太像一台精美的机器了。
“所以你的答案是？”
斯科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并不想加入方舟，但为你们建设出一份力，我还是很愿意的。”
……
“我的罪孽太深了，我需要的是赎罪。”
苍老疲惫的声音从某间牢房中传出，无言者法德眼皮低垂，眸子里是无穷的悔意。
萨奥敲了敲地面，劝解道：“现实界不过是过去的一场梦，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何必在意呢？现在我们该着眼未来了，这里是真实界啊！”
法德将手抬到半空，一簇簇地揪住自己的头发。
“我来到这里正是因为罪孽，这是对我的惩罚，冥王啊，请惩罚我吧，再严重的惩罚我都接受。”
萨奥愤愤道：“你这家伙，就沉浸在虚假的现实界吧，可恶，我就不该来这里。”
他扭身离开牢房。
牢房的墙壁上写着法德生平，他的一生从未做过任何坏事，无论大小，他从未作恶，简直如圣人一般。
可法德浑浊的双眼中却布满泪水，他将自己的头发一寸寸揪下来，他每回忆起一次过去，就折磨一分，可即使如此，他也要不停地回忆，他再也回不去了。
“我养了个恶魔在人世间。”
他的头上已经满是鲜血，可却浑然不觉。
凌晨二点钟，监禁众人的牢狱街道中，走出无数尖牙利齿地小鬼，他们嬉笑着走在走廊上，手里握着一个个大剪刀。
响彻整条走廊的惨叫与悲语回荡个不停，每个人都心惊胆颤地祈祷着恐怖的断指之罚不要落到自己身上。
唯有法德在诚心地期待有刽子手走进自己的房间，给自己惩罚，让自己赎罪。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来，我有罪啊，我有罪！”
并无刽子手到来，他模糊着泪眼，将手指伸入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