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默摇摇头，道：“方才我从史府出来后，无痕与我禀了他入那暗室探到的情况，他称那暗室中的病人是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孩童，且从身形来看，不会超过十岁。”
不超过十岁……
文正虽年长她跟君默几岁，却生来就个子矮小，在那三年里一直比君默矮上一个头……
也就是说，那很有可能是早已死去了的文正了……
只是史家人用了什么办法保住了他的遗体……
楚宁暗暗思及此时，君默又道：“无痕称他大致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在那具遗体上发现任何防腐的措施，且其身下的床也十分普通，身上甚至还盖着薄被。”
“意思是说，可能是那具遗体本身死而不腐？”
“嗯，所以我认为你有必要前去一看”
“……”
楚宁有些不可置信。
令尸身不腐的方法很多，她几乎每种方法都知道。
但没经过任何防腐措施的尸体十余年不腐坏，她却是闻所未闻。
可她又深知无痕若是没有一定的把握跟依据是不会告诉君默的，为此她立刻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文正当年在那地堡里的情况。
就发现在那三年间，文正跟她和君默一样，一直是最快接受那些人喂给他们吃的毒药的人，也是最快适应那些虫井的。
这意味着她跟君默当年若是没有遇上她师父跟余年师伯，在离开那个地堡后也死了的话，很有可能也会尸身不腐！
同时也意味着当年朝廷的人若是再晚些找到那个地堡，他们就要如那群前朝余孽的愿变成药人了！
然后那也意味着，只要她能把他们当年吃过的毒药全部做出来，就有很大的可能练出那群前朝余孽想要的药人！
因此这之后前往长明寺的路上她都没再跟君默说话，一直在很仔细的回想他们那三年间吃过的每一种毒药的大概味道，以及他们吃下去之后的症状。
君默瞧出她在认真回想事情后，一路上也没有打扰她，只是轻轻拥着她。
等到了长明寺，他才撩起窗帘看向外面道：“宁宁姐，到了。”
楚宁闻声瞬间回神。
一眼看出去就见进出长明寺的人络绎不绝。
她盯着进进出出的人看了片刻后，拉住了欲起身的君默，“殿下就在马车上等我可好？我去去就回。”
虽然他们乘坐的是挂有东宫牌子的马车，此时只是在长明寺门前停下就已经吸引了不少前来进香的百姓驻足观看，但她自行出去，比起跟君默一起出去来，惹眼程度还是全然不同的，也不会惹得周遭的百姓跪成一片。
另外……
来都来了，她还想顺便办一桩不能与君默一同办的事……
因为那桩不能与君默说的事，她在等君默回应时，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但君默只是细细看了她两眼，就点了头。
又在她下了马车，领着夜思夜想在一群路人的围观下进了长明寺后，让顾清也跟进去护她周全。
在他落下窗帘闭目养神之前，他是万万没想到会听见外面的百姓议论他另结新欢！
“那是哪家小姐啊？可真真是好看啊！还是由太子殿下陪着来长明寺的！”
“别是太子殿下的新欢哦？毕竟那楚宁医术再怎么好，再怎么受太子殿下重视，长相也属实太过遗憾了！”
“可我瞧着跟在那小姐身边的两个侍女有些眼熟，像是之前跟在楚宁身边的那两个，指不定那位小姐只是楚宁的什么人，我们太子殿下只是顺路送她来长明寺罢了。”
“太子殿下的马车可还搁那等着呢！绝对不是顺路送送这么简单！而且太子殿下还让顾统领跟了进去！这完完全全是跟楚宁一样的待遇啊！我估计楚宁嫁入东宫后，太子殿下会马上把这位小姐也娶进东宫！不对……楚宁跟太子殿下的婚期至今都还没有定下来，指不定这位小姐会取代楚宁成为太子妃！”
“……”
马车内，闭目养神的君默听那些人越说越离谱，实在忍不下去了，就轻咳了一声。
马车外面耳力也相当好，且也已经听得忍无可忍了的夜念立刻扬声道：“我们东宫的水牢近来挺空的，你们是不是想进去体验体验？”
瞬间，周遭就鸦雀无声。
这时夜念又稍稍拔高了声音道：“刚刚进去的那就是我们小姐楚宁，也是我们殿下唯一认定的太子妃！”
“什么？那居然是楚宁？”
有人没忍住惊声问罢，却没人敢附和他。
但他看旁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大家都跟他一样的震惊跟不可置信。
而此时长明寺内，楚宁主仆一入内，就有事先收到了通知的僧人前来领她们去往生殿。
当年死在那地堡里的孩子们都太惨了，他们的牌位至今都还放在往生殿内。
也至今每年的三月初三都会给他们举行超度仪式。
因为放在他们牌位前的长明灯，至今也还没有灭完。
明明用的是相同的特制灯油……
五年多前，楚宁一回京，就来过长明寺。
但当时的她只记得苏映枫，全然忘记了其他小伙伴，也就只是象征性的祭拜了一番。
如今再来，她的心情就十分沉重了。
除去她想起了大家外，也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五年前她来长明寺那天，曾听见往生殿里的一个小沙弥一脸兴奋的冲人喊终于又熄了一个。
而长明寺建在那地堡正上方……
如若大家死后都没有离开，那当时是谁因为她的到来而放心去转世投胎了呢？
可惜已经过去了五年多，别说她当时并没有瞧清那小沙弥长相了，便是瞧清了，对方也大抵不会记得当时熄灭的是哪一盏长明灯了吧……
遗憾中，她在随那僧人步入往生殿里面后，冲身后夜思夜想道：“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吧。”
“是。”
夜思夜想同声应罢，齐齐打量了一圈往生殿内，才放心等在外面。
而楚宁进去后，特意数起了还余下几盏长明灯没熄灭。
但数到一半她就看见了史文正的牌位。
长明灯还亮着。
且在无风的殿内，还有灯罩的情况下，那烛火还在轻微的左右晃动。
像是在跟她打招呼一般……
她两眼当时就是一阵酸涩。
文正，你还被困在这里吗……
是因为尸身未腐吗？
她从前不是信鬼神之人，此时也就百思不得其解。
而她在史文正的牌位前驻足了许久，才继续数下去。
最后她冲那僧人道：“我想在这里供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