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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楒走了,又只余风郁一人。

风郁转头深深的看了还是当初模样的影壁,抬步走进去。

曾经干净平整的青石板上满是枯枝落叶,顽强的野草自缝隙中茁壮生长,庭院萧条,再不复往日的光景。

可是,不停有人影从风郁身边经过,他们是曾经洒扫的下人,是在石凳上绣花的母亲,是在为母亲簪花的父亲,是在石桌上写字的自己......

什么是家,就是那个无论多么小的角落都怀有你记忆的地方,是那个为你和家人遮风挡雨的地方,是那个让你永远觉得温暖的地方。

雨声渐渐大了,砸在伞面上,滴答滴答的脆响,从伞沿落下,如断线的珍珠。

黑漆的大门与朦胧的烟雨融合在一起,撑伞前行的人从不曾回头。

丹亭再怎么迟钝的一个人也发现风郁今日从出门回来后,就格外沉默,心绪低迷。

“风郁。”丹亭提着食盒敲响了风郁的门。

风郁打开门,很是意外丹亭的到来,“师姐?怎么了?”

丹亭走进去,将食盒放在桌上,把食盒里的东西摆出来,“我看你今日心情不佳啊,晚饭都没有吃多少,这是我做的桂花酪,你尝尝。”

风郁走过来坐下,看着那桂花酪,润白的膏体上浮着一撮嫩黄香甜的桂花,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对着丹亭,风郁露出了笑容,“让师姐你费心了。”

笑容牵强,丹亭一下就看出来了,她眉间微蹙,“你回来以后就心情不好,是外面遇到什么事了吗?”

风郁还想着说自己没事,丹亭像是料到了一般,看着他,很认真道,“你不必向我说些借口,是借口我也不用听了。”

风郁见丹亭认真了,若是自己借口诓她,那她一定会生气,可若自己说了,她也不一定不生气,两难的境地啊。

风郁为难地挠头叹气,舌头在口里转了几圈,也不知从何说起。

丹亭在凳子上坐下,倒下一杯茶水,看样子是准备完毕,就等着风郁说了。

风郁犹豫几番,决定先让丹亭心里有个底,“那我说了,你能不能不要生气?”

“那要看你说什么事了。”丹亭呷了一口茶水,“我还没有被人骗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这下风郁心就虚了,猛灌了自己好几口茶水。

轮到丹亭不解了,“是很严重的事情吗?”

“也,也没有很严重吧,我只是不想,”风郁垂下眼,声音渐渐小下去,“不想做那个欺骗你的人。”

“没事,念你是初犯,我不怪你好吧,你说吧。”

丹亭给风郁吃了一颗定心丸,风郁也就决定不再瞒着丹亭了。

“我今天回了我家。”风郁喝了一口茶,才继续,“师姐,你从没问过我,那日我为何会在那吧。”

丹亭点了点头,自己确实没有问过,开始只想着救人,后来日渐就忘了,再后来把风郁当做朋友,风郁更成了自己师弟,就更没问了,丹亭这下察觉出不对劲了。

“对哦,我该问问的,日后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

丹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引得风郁发笑,“师姐,这个过去了,现在说的不是这个。”

“好吧,你继续说。”

“好,我从头说起。我家在锦城是做布匹生意的,得家父经营多年,也算小有资产了,我们一家人生活也是圆满幸福,本来一切都很好,除了我的瘔症。为了医治我的瘔症,父母操碎了心,请了很多大夫都不行,父亲更借着外出经营,去外地寻找名医。那一次,父亲听闻嘉州出了一位名医,便说去嘉州进货。若是知道后来,我一定不会让父亲去的。”

说到这里,风郁的声音有了些许哽咽,掩饰着拿起汤匙吃丹亭做的桂花酪,香甜可口的滋味冲淡了一点心中的苦涩。

丹亭静静的看着风郁,她知道此时自己能做的只有倾听。

“回来的路上,父亲得了急症,回来的人说他猝然而亡,母亲受不住打击病倒了,而我,本来就缠绵病榻,又怎么再病重呢?家里能主持大局的人都病了,只能让父亲的兄弟来帮忙了,也就是我二叔他们。

只是,父亲的葬礼还没办完,母亲也随父亲去了。我来不及伤心,因为我那时整日昏昏沉沉,一睁眼是白天,再睁眼就是黑夜了,好不容易撑到葬礼都办完了,突然我的身体就好了很多,我还以为是父母在天保佑,谁知道三个月后,身体状况就直转而下,再也没好起来过。

直到一日,我晕沉得厉害,眼睛都睁不开,但是耳朵听东西异常清楚,二叔二婶说我死了,很多人都在说我死了,我想说没有,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我好像是被装进棺材里了,但是我又被抬出来,用草席卷着,不知道被扔在了哪里。

我以为我会死,但你救了我,师姐。”

丹亭看着风郁将最后一口桂花酪吃进嘴里,气氛沉默着,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桂花酪一口一口,由甜变苦,越来越苦,苦到没有第一口的甜了,苦到味道面目全非。

丹亭伸手握住风郁拿着汤匙,微微颤抖的手,柔声,“风郁。”

“父亲和母亲都是敦厚善良,宽以待人的人,父亲还成立百善堂接济穷人,他们都不是恶人,也从来不曾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会这样。师姐,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

风郁一声又一声的询问,字字透伤,可惜没人能够回答……

丹亭再说不出一句话,也找不到安慰的话,丹亭从未在此刻深刻觉得自己的嘴如此笨拙,连句安慰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握着风郁的手。

如果没有话语,那就行动吧。

丹亭想着,站起来将风郁揽进怀中。

气氛静静,有些伤痛只能自己治愈。

……

梅院主屋。

白仲舜正准备上床歇息了,下人就叩响了门。

“少主。”

“什么事?”

白仲舜随意披了一件外裳叫人进来。

下人跪在地上,第一句便是,“少主出事了。”

白仲舜眼神一凛,“仔细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