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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在想什么?这个旧城有什么好看的?”

大晋,平阳城外,魏平看见他们的头领正望着不远处那残破的城门发呆,便好奇的问道。

他们是大晋北方的义军,共有四百来个人,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名叫叶浊尘。

自十年前那场巨变,大晋丢失了北方大片国土后,他们这些北方人便如同被大晋抛弃的孤魂野鬼一般苟活在这片土地上。

三年前,叶浊尘将他们召集起来,成为了一伙对抗草原人的义军,一开始还只有十来个人,现如今已经发展到了四百人的规模。

这些年来,他们屡次在北方破坏草原人的行动,让那些草原蛮子恨的咬牙切齿,有一次还派出了大宗师前来追杀。

那一回当真凶险,要不是叶浊尘聪明,用计谋躲开了那个草原人大宗师,他们这一伙人早就全军覆没了。

那件事之后,魏平对叶浊尘可谓是佩服到了极点,不仅是他,整个义军中就没有人不服他的。

此刻,叶浊尘正望着那座鬼城出神,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我在想,当年,咱大晋的第五宗师在此击杀草原大宗师,全歼两千草原骑兵,那是何等壮哉,我一生若是能像第五宗师那般为大晋做件大事,便是死也甘愿了。”

魏平眼光黯淡了下来,低声说道:“大哥,别想了,咱大晋已经没有武道宗师了。”

“不,有的,第五宗师一定还会回来!”

魏平见叶浊尘语气坚定,内心更是黯然:“大哥,那位武道宗师的传说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

叶浊尘并未理会魏平的话,而是下令道。

“魏平,召集大伙,咱们去平阳城内歇息歇息吧,顺便,拜祭下城内的七万亡魂......”

叶浊尘就这样带着手下的义军一同入了平阳城,被污血染至黑红的城门,十年过去了,那些血早已如同顽垢一般附在了城门与城墙的砖块中。

牵着马匹缓步入城,叶浊尘的两边是原本的街道,十余年前这儿还是叫卖声不断,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好地段,可如今,两边只剩白骨森森。

那些惨死的百姓直至今日仍然曝尸于外,无人给他们收殓尸骸。

义军们的脚步很轻,明明这座城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但他们的动作依然很轻,没有一个人说话,好似害怕打扰到城里那些惨死百姓的长眠。

平阳城已经很残破了,十年没有人气,更无修缮,有的只是尸骸的死气,这座城早已“死”了。

叶浊尘将义军们遣散开来寻找可以住人的地方,可是找来找去,不是杂草丛生便是房梁松动,竟无一处可以住人。

最终,他们来到了整个平阳城的中心区域,这里离平阳府最近,有全城最大最好的房子。

平阳府,既是一座建筑的名字,也是一个机构的名字。

平阳府的上一任府主名叫邵成栋,其人是个莽汉,不懂得为官之道所以被朝廷里的人排挤到这个边境小城做府主。

他能力一般,但手下倒是人才辈出,靠着这群谋士武将的帮衬,他才能够在这边境站稳了位置。

这样一个人,按说也没什么人格魅力,可偏偏平阳城的百姓都很服他,只因其为人公正,绝不贪墨百姓的好处,若是手下人犯事也断不会包庇,仅这两点就足够让百姓们把他当做青天大老爷了。

可如今,他死了,死在十年前,草原人入侵的时候。

平阳府两边的院墙早已被拆除,走进大院后,无数义军的汉子红了眼眶,这群在战场上和草原蛮子拼命都不见得退缩的汉子,流泪了。

在平阳府主建筑的两旁,将整个院子堆满的两座京观矗立在那。

那是用七万百姓的头颅造就的!

京观很高,毕竟七万人的头颅真的不少,他们的人头堆起来从远处看还以为平阳府内有三座办公差的大楼一般。

“你们在附近找地方休息吧,这里的房屋质地好,不容易坍塌。”

叶浊尘命令手下的义军们在附近找地方休息,义军的汉子们抹掉了眼泪,应声便同其他人去附近寻觅一些能住人的屋子。

按理说,平阳府附近有着两座巨大的京观,七万人的尸骸聚集于此,正常人都会感到害怕,但这群义军却没有一个在乎。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这些惨死的百姓就算死了化作鬼魂,也只会保佑这群孤悬于外的游子安眠。

他们不是害人的恶鬼,而是咱们的同胞!

吩咐手下人找地方休息后叶浊尘一个人绕过了两座巨大的京观独自走进了平阳府。

荒凉、破败,这是叶浊尘对这个曾经的平阳城最雄伟建筑的第一印象,蛛网遍地,灰尘遍布,几只老鼠红着眼睛看着叶浊尘这个不速之客,然后唧唧唧的跑开了。

宽阔的议事堂内桌椅早已被老鼠啃食的一地碎屑,地图、沙盘、旗帜早已归于荒芜,只有那个身着暗淡钢甲的无头白骨仍自坐在唯一的上首。

即使这个身影已经死去十年,但是看着这副甲胄,似乎仍能够想象到他活着时那威严肃穆的模样。

“邵府主,叶某久仰大名了......”

“十年前那一场大战,叶某困于儿女情长,未曾有幸与邵府主一同并肩杀贼,实乃生平大憾......”

“而今十年过去了,你可知平阳城陷落后咱大晋成了什么模样?”

“陛下死了,太子也死了,四大宗师......呵呵呵,不提也罢......”

“咱大晋啊,内有奸臣当道,外有草原异族和庆国虎视眈眈,当今圣上,又是,又是一个昏君,只恨我学艺不精,不能为大晋除了昏君佞臣!”

叶浊尘不顾地上遍布的灰尘席地而坐,对着甲胄喃喃自语,如同与一位老友叙旧一般,而那甲胄白骨便如同一位不善言辞的友人,正微笑着听老友发着牢骚。

“邵老哥,你年长,我便叫你声老哥,往年我虽路过这平阳府,却从来也不敢进来看一看你与这满城孤魂,今儿既然来了,咱们就痛快喝一场......”

叶浊尘解下腰间酒囊,朝着那白骨身前一泼,接着便又对着嘴咕嘟咕嘟连灌了几大口,这么一人一白骨便以旧事佐酒,喝了个酩酊大醉。

叶浊尘躺倒在地,拂起满地灰尘,昏昏沉沉间,他念起了那首最喜欢的诗词。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