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树海域与打焦镇相隔甚远，来回很费时间，贝柯一路上嘴巴很少停下来，一会儿说等她们去神寒帝国估计连片完整的瓦都没有，一会儿又说她们在小岛重建帝国，做个万人敬仰的圣人。
说着说着她停下来，半天没听到回应，回头一看，怀幸抱着胳膊眺望远方，眉头微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挠了挠头，虽然和卷毛鼠相处的时间不久，大多时候也都在玩闹，但总觉得这种阴沉沉的状态才是卷毛鼠本来的样子。
从小岛离开卷毛鼠就这样，刚开始几天还能跟她说说话，后来完全不开口，离神寒帝国越近就越冷漠，她要什么都不做吗？
贝柯看向驮她们的海珠轮，是只成年的，比招花旅馆见到的两只大得多，再驮两个人都轻轻松松，空间冗余。
“诶，海上也就这样，没什么好看的，我想去海底瞧瞧，你停一停。”她叫住海珠轮。
海珠轮不赞同：“你在水里无法呼吸，这大海深不可测。”
“可不可测得测了才知道。”贝柯挽起袖子眯眼认真观察水里景象。
海珠轮停了有一会儿怀幸才回过神，看了看她：“就快到神寒帝国了。”
“还远呢。”贝柯招呼一声，坐起身笑着，“要一起吗？本王保护你呀。”
“你在水里无法呼吸。”
“你可以啊，你是战士，让我水里呼吸这种事轻而易举，然后我再保护你。”
怀幸垂下眼睑：“我用不了能量。”
贝柯没问原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可我还是好想去，之前在船上见过能在水里呼吸的玩意，早知道带上一副了。”
“船上的东西，除了冰棺我都拿了。”怀幸从储物空间拿出面镜、氧气瓶等物，说，“看着点量，估计也下不了深水区。”
“哇，臭卷毛鼠好贼啊。”贝柯一边换装备一边嘲讽，话落又去看她，后者盯着水面发呆。
“我们一起。”
说罢也不管怀幸愿不愿意就拉着她滑入水中，海珠轮想跟着，但得照顾不能入水的小黑球，只能浮着。怀幸吃了一惊，呛了一口水后就反应过来，被人拉着往水深处游。
外面是难得的大晴天，阳光穿过水面照进五十多米深，再往深就越暗，但看见的小鱼也多起来，蓝蓝绿绿各自成群游过，对“怪模怪样”的两人既惊奇又害怕。
贝柯想去海底，但得估算氧气量，只能在啥也看不见的海下百米处溜达，手里紧攥着怀幸的手，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想说话又说不了。
怀幸看见她的样子，笑了笑，笑容很是勉强，声音也听起来没多少力气：“我就能说话。”
贝柯气得眉毛飞起，用空闲的一只手拍拍她的脑袋，但在水里没什么用。饶是如此，怀幸也还是选择避开，不经意回头，看见海水深处的红夷，面容冷下来。
红夷或是说魔娈仍然是两只眼睛，表情不再是单一的怨恨，它的嘴角咧开，笑容阴森，眼睛里透着嗜血的光芒。当怀幸离神寒帝国愈近时，它的表情就愈疯狂，好似为即将上钩的猎物兴奋。
在距离不断拉进的同时，怀幸有感曾经莫名而来的情绪压制不住，悔恨、委屈、不甘……轮流出现，她不止一次生出毁掉这具不听话的身体的念头，都被所剩不多的理智制止。她不懂这些情绪的由来，唯一知道的是，它在回应魔娈的态度。
怀幸情绪突然变化，贝柯奇怪地朝她看着的方向望去，水底黑漆漆一片。
她眼珠转了转，拉着怀幸朝水面游，后者没有意见，跟着她的力量。
“哗——”
一出水，贝柯就摘掉面镜，气愤地说：“搞清你的身份，你在和未来的海霸王一起探险，认真点，这可是给你青史留名的大好机会！”
怀幸没有出声，直直地看着她，自己的状态很难不影响到这家伙吧，但是……不知道要怎么脱离，连说话都怕下一秒见到魔娈而痛哭。
“我最近心情不好，上去休息休息，你要去的话去吧。”她搪塞一句就爬上海珠轮的背，大大地躺着，把小黑球抱进怀里，闭上眼睛休息。
贝柯也跟着出水，想想说：“你为什么心情不好？这些天也没发生什么，是因为看见石碑里的画面？我想不到那些东西会对人造成什么影响，还是你瞒着我没说其它东西？”
怀幸懒懒地睁眼：“魔娈是生命之源，我做为祂的孩子生出一些感触很正常。”
“我没有。”
“你没心没肺。”
“……”贝柯捏了把她的胳膊，“你小心点说话，看看谁是世界的老大！”
怀幸又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贝柯眼底浮出一抹失落，紧攥她的衣袖，忽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背过身狠狠掐住大腿根，疼得眼泪直流，然后抱着膝盖小声啜泣。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询问声：“你又怎么了？”
她没说话，还是一个劲地哭，悄悄又掐了次胳膊让眼泪流得更多。
一颗卷毛小脑袋从身旁探出来，不解地说：“还是想去海里？那我试试能不能用其它能量。”
“不是，”贝柯鼓着嘴巴摇头，抽泣了好几次才说，“回想本王这一生，最后与十地的分别是和你的分离……”余光瞥见怀幸想走，就话锋一转，委屈巴巴地说，
“昨天晚上就想到一件事，你以前的人生我没有参与，以后我也不会在。这么点时间，我思念十地想到你，再一想你根本不会记着我，就好伤感，跟故事里的单相思似的。”
怀幸之前还疑惑一下子变忧愁的狗鼻子是不是在海里被什么鬼玩意附身，一听这话就思忖起来，抿了抿唇角，保证道：“我不会忘记你，我记忆力特别好。”
贝柯忧心忡忡：“才不信你的鬼话，你一定对很多人这么说过吧。”
怀幸：……好熟悉的话！
她稍微来了精神，语气坚定道：“你在虚神海，只要我想起它，就一定会想到你。”
“哇，太神奇了。”贝柯语无波澜地说，摸摸自己的肚子，“悲伤透支了我二十年的生命，二十年后我会永远沉浸在伤痛中，七八天没吃一顿好饭，我饿了。”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什么啊！怀幸嘶了声：“饿就钓鱼，你不是最爱干这个？”
贝柯理直气壮：“我累了，悲伤让我疲惫。”
“谁叫你好端端的非得伤春悲秋？”
“那你好端端的怎么不跟我说话。你一说我不就没有闲时间干这个了吗？”贝柯哼了声，抱着肚子耍无赖，“我不管，你让我饿的就得负责……”
怀幸无语。
“臭卷毛鼠，你要不想历史上留下坏名声就赶紧给本王搞吃的，听到没有！”
怀幸：“我是不是该放一下你夸我的录音？”
“……”贝柯脸色一僵，跑到鱼尾继续悲伤，“不知道在天有灵还是在地有鬼的亲人诶，你们的未来海霸王女儿被人威胁，好可怜啊！”
怀幸握紧拳头：“掂量掂量兜里的珠宝再说可怜的话！”
贝柯啜泣一声，扭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让她看指节上一滴泪珠，面上努力维持伤心，语气掩饰不住高兴：“卷毛鼠你看，我真的哭出眼泪了！”那神态，好像被托在手里的是某场大型比赛的胜利奖杯。
怀幸一怔，撇头忍不住笑出声，抹了把脸，回头盯着她，从储物空间拿出一盘接一盘的饭菜，肉香四溢，贝柯看得眼睛都直了，吞声口水：“你你你你哪来的？”
“秘密。”她很是得意。
“都是给我的？”
“当然，”怀幸微微一笑，“夸我，不能和上次重复。”
“……卷毛鼠，做人不要太过份！”
“那我收回去了。”
贝柯一下子急了：“你别乱动，好好说好好说。”说着还忍不住吞口水，肚子咕咕直响。
怀幸撩了把卷毛，笑容纯良：“本神念在狗鼻子笨嘴笨舌的，就勉为其难教教好啦，来，跟我说。”
贝柯生无可恋：“珠宝就算了，吃个饭也得让海霸王渡劫？”
“到底学不学？”
“学学学，对本王来说十万字都是小意思！”
“真的吗？放心，保证不重复。”
“……”
嬉闹的声音随风飘向大海流淌的远方，缓缓地、缓缓地融进每一片游过的云中，每一层漾开的水纹里，每一缕带来温暖的阳光下。
尽管两个人做过各种假设，但当真正看到神寒帝国的景象时还是惊诧万分——街上人来人往，镇中热闹非凡，报纸中歌颂最近几天大总统下发的命令。
“怎么回事？预言有误？”贝柯惊奇道。
怀幸忖度着说：“可能是，也有可能冰棺还没被打开，当初的大总统肯定下了功夫。”再说，魔娈的身体还跟着她，制衡者和谁打？眼睛么？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贝柯问道。
“去国都。”她毫不犹豫地说。
打焦镇没有直通国都的火车，她们便乘坐汽车转到临近大城市再买火车票。
在火车站时二人因为买票产生分歧，怀幸是想不买票，扒火车后边体验体验这种感觉，日后跟人家说好准确点。贝柯则想给工作人员亮亮自己的金银珠宝，把整列火车买下，觉得不现实后就说一节车厢也成。
而工作人员脸上的耐心肉眼可见的耗尽了，活动着手腕，思考怎么优雅地把俩臭孩子赶出去。
“喂喂卷毛鼠，看我发现了谁？”贝柯捂住怀幸喋喋不休的嘴巴，叫她看另一边。
车站购票处，奚然一行排队买票。
怀幸眼睛一亮，拉着贝柯摸过去，神秘地说：“咱们跟踪他们，看他们哪下。”
“我等会儿去买票，不然容易撞上。”贝柯盯着他们去大厅另一边休息，于是绕到柱子后躲避视线，过了会儿说，“咱俩没必要偷偷摸摸的吧？该心虚的是他们！”
说完她就走出去，雄赳赳气昂昂，偷偷一看，那伙人检票上车压根没注意到她！
贝柯满心不悦买完票，和怀幸上车，说自己买的是卧铺，睡饱觉养足精神再揍那群龟孙。
怀幸听着她话里浓浓的怨气，说道：“他们全是正常的战士，正面交锋比较困难，得玩点计策。”
“玩什么，逐个击破？我们先绑架那个好看的领队，这样他们就群孙无爷了，哎就这里，进入睡一觉再说。”
贝柯推开门，和包厢里好看的领队对视，她眨眨眼，面无表情地关门。
两个人看看包厢号码，又面面相视，怀幸板着脸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嘲讽。
贝柯捏了捏拳头，深吸一口气，重力推开铁板门，神情嚣张：“呦，真巧！你是那个啥来着？算了不重要，卷毛鼠，来睡觉了。”
奚然温声道：“在下奚然，”他没有对丢下贝柯不管这件事多说，看向门口的怀幸，“那天监狱发生事变，在下回去时小姐不在，想是和贝柯小姐离开了，还好吗？”
怀幸用两秒钟思考得用那种状态进包厢，手指挠挠脸，说：“我们一起走的，在附近城市玩了很久，本来是想找你一块回去，但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真是有缘。”
“泫川小姐已经变得很厉害了，想来不需要在下也能平安到达十地。”他说。
怀幸笑笑，没多说什么，一旁的贝柯扬扬拳头：“本来就没指望过你，客气客气而已，真把自己当英雄了。别以为本王听不出来你在阴阳怪气，还乌世出来的，呕～”她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拉怀幸上床。
这又是人身攻击又是带全族的话，奚然脸上的表情也挂不住，决定不再和她交流，继续看自己的书。
怀幸心里大夸特夸狗鼻子，要不是泫川的身份在十地可能有用，她才不顾及那么多。
“呜——呜——”的嚎声响起，火车准时出发，车外景物倒退的速度慢慢加快，夜色悄然降临，直至圆月悬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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