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试好多次都没有联系到姐姐，之前特别担心，但看报纸说姐姐清醒就放心下来。姐姐还好吗？伤有没有痊愈？要乖乖休息啊。”
“我觉得吧失败什么的完全没有害怕的必要，人家都说失败是成功的小妈，慢慢来嘛，又不是世界末日，话说那种传言的天灾预兆是真的吗？”
“啊对啦，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姐姐！经过南境分区部长也就是我宁惜大天才的努力，现在的低等人已经完全不知道人类是个什么玩意了，只有主神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的报告姐姐有看吗？人数多了很多，我们找到一座废弃的地下城，改造过后好歹有个正常的家了，我还会努力的！姐姐，希望听到留言能够回复，再见。”
怀幸听罢女孩活泼开朗的语音，心中泛起酸涩，宁惜和其余人居住在地下城，若当时灾变波动大些，恐怕会被活埋。
她没有急着回复，望着被自己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屋顶，静听从怀里发出的轻鼾声。她把小稚果带到床上，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睡。
这家伙……抱起来手感出奇得好！小小地缩怀中，根本舍不得松开！
失落思绪被小稚果消化掉大半，但还是难以控制的压抑，胸口好似叠着几块巨石，难受得厉害。
若是以后再出现这种事呢？她不希望宁惜那些人受伤，也不想否定自己。
真难办！
怀幸收敛视线投射向男孩的睡颜，软被拉上来直遮住他的下巴，他的两只兽耳耷拉着，果真像只小猫，却在这样可爱的容貌下多了分楚楚可怜。
“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她亲吻他的额头，低声自语，腹中空空感更甚，总想着吃掉小稚果，先是眼睛再是嘴巴，美味的脑髓最后品尝；可理智制止了她，不能吃，都是苦的，不可以吃，再可爱是她弟弟的话不动最好。
怀幸有生以来头次感到饥饿，身旁的小稚果好似香甜诱人的蛋糕，尽管她没吃过蛋糕且不知其味，但看许多人喜爱它的程度就知不差。
这个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是脱离“神”的身份去思考。
纠结！
怀幸闭紧双眼，慢慢挪着压在小稚果的身上，嘴巴靠近他的脖颈，心中想到只要深深一口，就能得到鲜美的血液，还是热乎乎的。另一边却想应该赶紧放开，臭果子闹起来哄不好，万一被吓到，天！可能得记她几辈子！
磨磨蹭蹭半晌，怀幸还是挪开大半身子，郁闷地趴着，这会儿换她靠着小稚果的手臂。
屋外早已入夜，雨却是半刻未歇，哗啦啦得如天河倒倾，不淹泗启不罢休。
在这般雨落带来的诡异静默中，空气流动的速度变慢，那座死灰复燃的钟表走走停停，半天远行四十四分钟，约莫用尽生命最后的步伐，分针指尖指着黑色数字“12”便停止。
怀幸挪开上半身，腰以下还压着小稚果，她收紧嘴巴，莫名的，突然讨厌所有生命体，犹以这个身边喘息的男孩为最。她的情绪无比暴躁，想要用匕首划开男孩的皮肤，取出他的骨头，再把肉扔进大锅烹饪，然后倒掉。接着她会等待男孩充满怨气的灵魂出现，捕捉他，让他魂飞魄散。
意愿越来强烈，她呼吸短促，脑中仅有的“这男孩是我弟弟”的想法被磨灭殆尽，她抬手，正要挖向小稚果的心脏，手被兀地抱住。
小稚果抱着她的手抚抚自己的脸颊，故作不满：“姐姐醒来怎么不叫我？你都不唤人，就别怨我来找姐姐只会睡觉。”
怀幸猛地抬头，如梦初醒，汗如雨下，注意力投向小稚果，后者往她怀里凑，嘟囔着：“姐姐非得怨我的话我就没得解释，可能是最近太用功学习才变困，不是有意的啦，姐姐不要生气，好不好嘛？”
别以为你撒娇就能让我不生气！
别带坏风气！
怀幸冷哼，把男孩拽进怀里：“我有生气？你真会胡乱揣测。”
小稚果弯眼笑得开心，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浮出失落：“我本来还计划放假能和姐姐悄悄见面，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就说嘛，怎么可能不给喜欢她的人造成伤害。怀幸悲感如涌，可是不能向他保证任何事，红夷日夜不停盯着她，魔娈随时可能再来找，她们的战斗没有结束，还怎么说开开心心万事可喜的话？
怀幸低头压着他的肩膀，吸吸鼻子，又馋又抑郁，第一次吃的话要么原汁原味，要么加工，红烧吧，多放辣椒颜色会很鲜艳……
小稚果环抱姐姐，忽听她用力地吞口水，而后起身坐着：“你回去吧，我没事。”
他可不信这番话，但知道妖北泠能帮忙拖的时间有限，不舍地鼓起嘴巴，乖乖点头。之后拿出手机告知妖北泠，让她提前接应。
怀幸揉揉他的耳朵：“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嗯！”小稚果郑重地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抓住她的手，庆幸道，“哎呀我差点忘记，还好还好，姐姐，我要送你个东西。”
他从兜里拿出条红色手链，用线绳编织而成，系着三颗黑色圆珠，珠面刻着古十地语，相互缠绕宛如藤萝，字为：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小稚果将手链认真地戴在怀幸左手腕，说：“这是我自己编的，要保姐姐平安健康，是守护神啦。”
“守护神？”她忖度着，“这神是谁家的？”
他动作一顿，立马道：“是咱家新出的，特别灵验！”说罢，再倾身拥抱，“我就走了，姐姐再见。”
“嗯，但我不想有守护神，应该我守护它才对。”怀幸说着话目送男孩离开房间，表情渐渐冰冷，使劲摇头，看了看窗外便手脚麻利地抓件外套披着出门。
街道冷冷清清，路灯散发着微弱的昏黄光芒，与路面积水相映，在那暖黄光团中，天空如被泼墨。
“啪——嗤——”
怀幸双手揣兜漫无目的地踩着水坑向前，偶尔解开屏障淋雨，心乱如麻。
“近日，知名预言家在网络分享一则占卜文章，提出各地引发灾难实与主神无关，而是造物主发怒，主神替十地承灾。
很快，她便被认为是投降上命的叛徒，尽管高级大臣白犽亮明身份，但依旧有部分人表示怀疑。这些人可能是南境暗中操作，为分裂上命与北域，知名评论员如是解释……”
某间房屋广播里传来字正腔圆的报道声让她脚步停住，听了几秒便继续走，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上命学园，她踟蹰少顷就走了进去。
学园的面积很大，除保育院外还有座学校，目前没有使用。她先选择去学校，里面空荡荡的毫无声息。
生着触手的怪物从教学楼旁边的小径走出来，见来人不禁怔住。
刚转身的怀幸蓦然回首，眼中闪过讶异，怀幸却看着它没说话。
怪物先说：“大人来这儿是有什么事么？”
“没有，随便转转。”她说，“你负责保育院的，对吗？”
“是，这儿生长一株叫‘茶旭’的花儿，孩子们吵着要看，我就来看看没有有。”
人和怪并排走向保育院，怀幸才发现它手里攥着朵蓝银色的花儿，确实好看。她问道：“保育院情况如何？”
“孩子们有时候会生病感冒，都不要紧。”怪物顿了顿，说，“就是经常听到同事说有些家里要孩子，天天去医院闹，不知道送不送回去，保育院的世界会不会太单调无聊。”
怀幸冷冷地说：“做勾伎做童器的世界很繁华热闹。”
触手怪无奈道：“但毕竟都是孩子，亲人的陪伴关怀也相当重要。”
“仅仅因为血缘就称得上亲人，拥有决定另一生命未来的资格？这样的亲人真是廉价。”她握了握手指，“这件事没得商量，另外围墙建成后我会再建保育院，不会孤独的。”
说着话她们来到保育院门前，怀幸叫怪物去忙，自己则四处转悠，耳中此起彼伏孩童的嬉笑声，她打算从后门出去，忽然叫只小鹿撞上。
“小鹿”碰到她的腿就被撞得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嘴里发出不满的呀呀声。
怀幸弯腰去看，这穿着褐色小鹿服饰的家伙俨然就是亦绝！后者本来还不高兴，见到她立马挣扎着站起来冲她笑。
都已经会走路了，怀幸感到欣慰，另一只怪物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小祖宗，到点了咱睡觉好不好？你……啊！是大人！我我我不知道……”
“没事，”她示意它别紧张，“你在照顾她？”
怪物说：“包括她五个孩子，来，乖乖回去睡觉，好不好？”
“噗——”亦绝冲它喷口水，怪物叹气：“大人，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会走后每时每刻都想往外跑，不盯紧点不行，她是不是想家人？”
“是吗？”怀幸抱起小家伙，“不喜欢这里？”
亦绝竟听懂似的点头，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怪物愁眉苦脸：“小妮子脾气还暴躁，说的啥根本听不懂，还不亲近任何人，现在我知道她是喜欢大人。”
出乎意料，亦绝没忘记她，按时间算，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姐姐。怀幸想了一想就说：“你去忙吧，我带她到外面转转。”
“呀呀！”亦绝高兴得手舞足蹈，不忘朝怪物吐舌头。
外面雨势依旧，怀幸便带小家伙去学校，亦绝走得还不是很稳，需得人牵，两人在教学楼的走廊散步，小家伙叽里咕噜的嘴巴就没停过。
“坐这儿。”她看见一块垫子，就顺势坐下，亦绝则趴着护栏伸手玩水。那护栏有一米二，小家伙只能从空隙里探手。
很久之后，怀幸的眼中浮起迷茫：“我有些伤心……是特别伤心，我讨厌那些人，当提线木偶的感觉很难受。”
带着无限落寞的声音融入冰雨里，亦绝自顾自地玩，朝着走廊另一端走。
“真是的，”她的下巴抵着膝盖，暗叹声，“最多一个月围墙就建好，也没多大事，圣斯不会甘心看着我闹，就是不知用什么办法，他们不会在意上命究竟属于谁。”
“与世为敌不好玩？”体内的鬼肆忽而出声。
怀幸失意：“玩不尽兴，想杀人，观赏他们临死前的恐惧……不需要想，去做就好。”她眼中闪过疯狂，拿出手机打字，嘴角上扬露出残忍睥睨万物的笑。
鬼肆有种不祥的预感：“小幸，你要做什么？”
“我想要玩具，没有人给我买，只好自己做。”女孩的语气天真，透着几分调皮。
鬼肆却毛骨悚然，干脆化出实体，按着她的肩膀：“小幸，清醒点，看着我。”
“我很清醒，”怀幸不满地拍开它的手，眸色深邃，“首先，我是你的主人，别试图逾距；其次，我不能只让受害者强大，说什么该与不该，加害人不能逍遥无事，我要教育他们。”
“仅仅是教育吗？但你知道教育只对几岁的小孩有效，成人不会管用。”鬼肆心中惴惴不安。
怀幸偏头，露出和蔼的笑容：“只是教育，我喜欢当老师的感觉，所以他们也算我的玩物。”
鬼肆绝对不信，深深地看着她，身形消散。
在它消失的同时，亦绝跌跌撞撞地跑来趴在怀幸的腿上，将手里的花给她。怀幸将人抱好接过那名为茶旭的花，擦拭她两手的泥土：“都湿透了，你会感冒的。”顿了顿，
“你还小，外面世界很危险，也有许多数不清的讨厌的人，没必要去外边，等长大再去逛，那时候你就能分辨谁对你是真好，谁是笑面虎，不管怎样，你都有实力保护自己……”越说声音越小，她深深呼吸，“先乖乖待在保育院，这里的怪物由我控制，没人会带给其他人伤害。”
她说话时亦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明亮地眼珠咕噜噜地转，听完后乖巧地点头。
“那么我送你回去。”
重回街道时已是凌晨，雨势渐微，冷风呼呼地刮着，掀起外套下摆，发出猎猎的声音。
怀幸走着走着忽然绕道，没十多米的距离就停住，平静地看着面前这栋老式四合院的门，大概十分钟后抬手敲击，三下便不再有动作。
很快传来取门闩的声音，门被拉开，妖北泠惊诧：“小幸？”
怀幸踢开门直接走进去，妖北泠重新关门后追上来，张张嘴，最终选择沉默。
她直奔主卧室，进门就停步，表情冷淡。
“好久不见。”
千玄放好茶杯，语气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