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头高挂，这场质询才终于结束。
为了观察这些人的神态和反应，以免他们撒谎，张良一刻不断地连续询问，直到一点东西也榨不出来为止。
众人退下之后，他只留下了白伊、张文和张武，几人分坐两端，打算整合方才获知的讯息。
经过问询，遇刺一案的来龙去脉已基本拼凑完成。
张武先道：“就在月余以前，南阳西部的某座荒山，忽然来了一群匪徒占山为王，当地官府屡剿不绝后求助相爷。
后来相爷从新郑调来兵马，成功平息了这股匪祸，却仍有小股余孽盘踞山中，不时袭扰山下居民。
加之祖宅有族人、也就是少爷你的庶兄姐们写信忏悔，祈求原谅。
相爷不忍，正好回来看一看他们，所以在那日回来之后，便立即组织军士清剿残余匪徒，顺便看望庶孙们……”
之后的事情就不消多说了。
张开地在祖宅待了一夜后，便亲率军队上山剿匪，力求毕其功于一役，使南阳百姓免遭盗匪之苦。
出发当日，全城百姓夹道送行，期盼着剿匪队伍凯旋归来。
然而意外就发生在那天晚上。
山野匪盗、乌合之众，完全不足为惧，经过两日的清剿，便已完全荡平。
就在众人清扫战场，打算拔营下山的亥时末，大批刺客从山上涌现，直扑各处营帐，开始有目的地纵火烧杀，制造混乱。
跟随在侧的张武入主帐禀告，张开地遂开始布置御敌计划。
出帐传讯之后，因为需要联络的人员较多，张武并没再回到主帐。
也因为此，他才有幸躲过一劫。
事实上不单张武没料到，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戒备森严、百密无疏的主帐，竟会全军覆没，连带着相国也被一网打尽！
等到临近子时，骚动平息后，张武回转主帐禀报，见到的便是自家相爷早已冰冷的尸体。
同帐外守护的军士一样，张开地也是被一箭穿心，当场毙命。
箭上淬的毒并不罕见，只是以砒霜涂抹而成的普通剧毒而已。
据说众人死的时候，皆是倒落在原地，寸步未动，显然事先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结果了性命。
好缜密的计划、好歹毒的计策……
一想到射中祖父的那一箭，张良的心也跟着一痛，仿佛那穿心一箭射中的是自己。
“……行凶者选的时机很巧妙，当夜山中暴雪大作，就算是袭击也很难发觉。而且事后大家根本不知道从何追起，只能放任线索断掉……”
张武边说着，边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
“箭毒发作得很快，相国没有痛苦的。”
听过全程，白伊起身握住情郎的手，轻声安慰着。
张良点点头，又问：“你说主帐内外八个人，都是在同一时间毙命的？”
张武：“是。”
“能同时击杀八人，还不被发现，就算有风雪的掩护也十分可怕了。”
作为行军多年的襄城侯，白伊深知作战偷袭的不易。
当事件还原后，便是她也不得不为刺客的精准和迅速而惊叹。
张良：“伊儿认为，要想同时消灭八个人，单凭一个刺客可能吗？”
“这个不好说，若是寻常军士，必得一支小队才可。但换作江湖高手，那就说不准了。”
张良追问：“以你的境界，可以单独完成吗？”
活了四十多年，沙场征战、吸食人血，各种增益加持之下，白伊的武功已臻天人之境。
可即便是这样，她想了想，仍然慎重地摇头：“主帐面积宽大，就算是我，也无法保证在同一时刻一击必杀。”
张良自顾自接道：“所以想要发动袭击，必得有人从旁协助，也就是说——凶手至少有两人！”
张文：“江湖上两人协作的刺客团体可不多呀！而且叫的上名号的也没几个，能有这种实力的……莫非是罗网？”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只是无凭无据，找错人就不好了。
暂时把这个怀疑放在一边，张良屏退左右，打算去藏书阁找找线索。
三个时辰后。
啪！
张良重重放下书简：“江湖高手如林，符合条件的不知凡几。若要挨个找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白伊轻抚他的肩膀，不断顺着气：“会有线索的，再找找看吧！”
张良一叹，拾起竹简，继续翻阅起来。
……
又是一日过去。
鉴于新郑乱局，张良并没按照常理，而是就地停灵，在南阳祖宅为张开地发丧。
自张开地遇刺以后，已经过去了数日，前来吊唁之人日渐稀少的同时，一应事务也恢复了常态。
只是到了下葬之日，张开地的灵柩依然停于灵堂。
为了引蛇出洞，他仍要借助于此，方能成事。
就这样度过了几天看似平静、不见血光的日子后，时间来到深夜。
砰砰砰……
三声极小的叩门声。
正在擦拭凌虚剑的张良陡然抬头，戒备道：“是谁？”
“是我。”白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张良愣了愣，还是应道：“进来吧！”等人进门，他装作看书的样子，“怎么还不睡？”
白伊瞄了眼桌上的凌虚剑：“你要走了吗？”
“……”
不意对方如此直白，张良终是一叹：“你怎么发现的？”
白伊走上前，径自靠在他怀中：“从你前天心不在焉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
张良一笑：“伊儿聪慧，我……的确要去一趟荒山。”
白伊：“胡闹，近日暴雪不断，掩盖痕迹不说，也增加了你出事的风险。”
虽是责备的语气，却并不见多少严厉。
故而张良也不在意，只认真地道：“要想顺利破案，亲临现场勘验是关键。我本不愿让你为难，谁知就算躲到这书阁，也被你找出来了。”
白伊一嗔：“你不告诉我，才是让我为难～”
“山中凶险……”
“正是因为凶险，我们才更应该在一起呀～”
看着似少女一般刁蛮娇俏的美人，张良无奈：“好吧。”
白伊俏皮一笑，似计谋得逞，飞速在他脸上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