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然叹了口气,自己太不争气了,明明是来调和的,怎么被带偏了?
可陆姐姐却难得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瞥向陆世晖,说道:“你听听,人家城里来的知青,头脑就是清醒。当下,就没有比进城更重要的事。”
“你也多学着点,别老想着什么捞鱼。”
“也不是这样,陆大哥做事很有分寸。陆姐姐,你不用担心,养好身体最重要。”
夏昭然连忙解释。
陆世晖却拿着碗,从座位上起来,径直朝外走去,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陆姐姐脸上的笑陡然消失,她目光一沉,紧蹙眉头,望着弟弟的背影,搁下碗筷,站起身,也走了出去。
两人不知又在院子里吵什么。
夏昭然觉得鱼刺还卡在原处,捏着嗓子,又吞了一口白米饭。
不知梁玉婷又在陆婉婉耳边说了什么,陆婉婉雀跃地起身,跑进房里。
客厅的饭桌上,只剩下知根知底的三个知青。
一人正事不关己地吃饭,而梁玉婷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昭然,
“你真上不了台面。这德行,就不要跟我争了。”
比起以往她说过的冷言冷语,这句话算不了什么。
可今日,这番话落入耳中,就像是一根鱼刺,刺进了心窝里。
无论是发糖,还是买鱼,这些不符合梁玉婷心高气傲的举动,显然透露出她已经看见未来的迹象。
不然,她怎么会在陆家姐弟面前,这样温柔解意?
要知道,她可是都敢反驳陆家村生产队长的人。
无论如何,站在梁玉婷面前,自己永远是没有底气的。
梁玉婷看着夏昭然那凝重的表情,噗嗤一笑,“认命了?那就好。免得,跟你妈妈似的,闹笑话。”
母亲对她一向关爱有礼,又处处躲着她家。她凭什么这样说!
夏昭然猛地抬起眼,紧盯着她。
“你想干什么?”
梁玉婷厉声呵斥。
“你放尊重点,没人比你矮一截。”夏昭然鼓起勇气,沉声回答。
哪知,梁玉婷忽然将鱼汤往她自己脸上泼。
“啊!”
一声惊叫,引来院中两人注意。
“怎么了?”陆姐姐回来一看,见梁玉婷头发上、脸上都是水渍,顿时皱紧眉头:“你怎么喝的,满脸都是鱼汤?”
梁玉婷瞥了一眼夏昭然,低头垂泪,默不作声。
陆姐姐沿着梁玉婷的视线望去,目光停留在夏昭然身上,眉头蹙得更紧。
气氛陡然紧绷,夏昭然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没有了初到时的拘谨,也没有了未知的忐忑,灵魂似乎已从当下的世界抽离出来,一切她都不在乎了。
这种把戏,已经在学校上演过无数次。
用不了多久,这位陆姐姐就会像学校里的师长一样,认定自己工于心计。
再用不了多久,整个陆家村的村民就会疏远自己,提防自己。
反正已经习惯一个人,看书都没人打扰了,多清净。
夏昭然平静地看着陆姐姐,淡笑道,
“我出去透透气。”
她侧身绕开陆姐姐,走出大门,将舞台彻底让给梁玉婷。
陆姐姐愣了一下,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眼前那个期期艾艾的小姑娘,陡然像换了一个人,举止从容,叫人看不透了。
“这是怎么了?”
她回头看向梁玉婷,一边为她擦拭着,一边轻声询问。
“没什么。”梁玉婷哽咽着说。
陆姐姐又看向另一位在场女知青,对方看了梁玉婷一眼,叹了口气:“他们在学校关系就不好,没想到这次会分到一个知青点。”
“你们年纪还小,闹矛盾很正常。一起吃吃苦,关系会越来越好的。”
梁玉婷流着眼泪,说:“姐姐,你当心点吧。她一向跟男生玩得好,我刚提醒她,不要离陆哥哥太近,免得耽误他前程。”
陆姐姐一听这话,脸色变得凝重,
“我也是怕这事发生。”
屋里的人,聊开了话题。
屋外,天色已暗,夏昭然不敢在院中逗留,便往灶台边走。
一进厨房,就跟陆世晖打了个照面。
“真是抱歉,刚才没顶住压力,临阵倒戈。”夏昭然尴尬地笑了笑。
陆世晖正侧着脸,低头逗弄着脚下的猫,听到她的道歉,动作一顿,斜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