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然已经习惯田间劳作了,那一笼蚂蝗,也已经攒满了,晒干了。
已经彻底忙完了暴雨过后抢救农作物的浩大工程,这两天是除草除虫的田间管理,清闲不少,下午五点多就收工了。
笑着跟村里的大叔大婶们打着招呼,她独自走在田间的小路上。
陆世晖正站在路口等着,见到她,就笑得露出大白牙,迎上来,接过农具。
他比她更忙,不止要忙陆家村的活,就是附近村子有什么事,都喊上他帮忙。他也热心,从不拒绝,因而三天两头才能见到他一次。
“哎哟,我就知道,他肯定在这嘛。”
一个少年跑过来,笑着跟同伴们说。
“世晖哥,梁知青回来了,你不去看看人家啊?”
“莫吵莫吵,让世晖哥先忙完这边。”
少年推搡着,把其他人撵走,一群人站在树荫下,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夏昭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知道那群人对她有敌意,毕竟,他们崇拜的世晖哥对自己这么好,自己还总是保持距离,叫他们看着就不痛快。
可陆世晖什么都没讲,只是笑着说:“那一笼蚂蝗可以放我这不?”
她依言拿出草笼,交给他了。
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低声说道:“明天清早,你在这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愣了一下。
按理说,一个女孩不能跟男孩单独走动,以免被伤害。可她知道,就算这里的所有人都想害她,他也不可能害她。
她轻轻点了点头,“嗯。”
两人并行走了一会儿,他说着这两天的趣事,而她没忍住,问道:“你跟梁玉婷很熟吗?”
他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你介意?”
傍晚的暮霭与初见时无异,可此刻的心情却尤为复杂。
有时候,预知未来也不是一件好事,总会有无数的责任、无数的羁绊将你束缚得喘不过气来。
她撇过头,气闷地说,“我有什么资格介意?”
他笑了一下,愉悦地说:“坦白来说,要不是你刚才开口,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夏昭然,我跟她一点也不熟悉,我也不想跟她熟悉。”
她当即回头望着他,望进那认真的眼眸,里面映着的是自己的身影,只有自己。
“嗯。”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容绚烂,比此刻的美景还要醉人。
他吸了口气,两人故作无事地往回走。
只恨路途太短,短暂得来不及回味。
他停下脚步,忽然说道,“夏昭然,就算是进了城,也不要急着谈恋爱、结婚。”
这是……
乱了心跳的节奏,她怔然地望着他,他倒好,走得洒脱,徒留她望着他的背影,想东想西。
冷静,冷静下来。回城,你要回城呀!
她摇了摇脑袋,心却不停摇摆,回城也不代表,不能和陆世晖恋爱吧?
她像是一只蜗牛,在陆世晖的吸引下,缓缓探出触角,如果她愿意为此付出,能否兼顾爱情和亲情呢?
带着甜蜜而忧愁的心绪,她走进了住所,没想到,除了做篾活的陆姐姐,梁玉婷和邵青都回来了。
夏昭然看着邵青那只打了石膏,缠上绷带的脚,蹙紧眉头,问:“你脚怎么了?”
邵青有些不自在,说:“从上海回来的时候,掉坑里了,就在县医院躺了几天。”
“你这孩子,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这几天怎么熬过来的哟!”
陆姐姐心疼地看着她,说:“这要是让你爸妈知道了,不得心疼坏?”
“我们家孩子多,不差我一个。”
夏昭然蹙眉,说:“别这么说,你爸妈很为你骄傲,对于他们而言,你是无可替代的。”
“夏昭然!我不用你假好心。我们两家情况不一样。”
一声怒吼之后,屋子里弥漫着无言的尴尬。
夏昭然抿了抿唇,每次都是,别人发火了,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就在她准备离场的时候,梁玉婷突然开口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她回头一看,对方朝自己玩味一笑。
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胆小鬼了,命运终将会改写的。
夏昭然回之一笑,“我知道,你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应该一切都好吧?”
梁玉婷愣了一下,早有准备地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质问,“你发这张电报,是什么意思?”
邵青抢过电报,读了出来,“请勿使计拆散我与世晖?”
“夏昭然,你才来乡下没两天,就给梁玉婷妈妈发了一份这样的电报,还是寄到她单位去的,什么意思?”
梁玉婷听到这话,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你害我害得还不够,要这么污蔑我吗?”
一旁的陆姐姐放下手中的篾条,错愕地拿来电报纸,看得手直抖,
“夏昭然,你不是一心想回城吗?为什么要说谎?你写这种东西,让她的母亲看到,该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