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温柔地望着他，眼底潋滟的水光十分动人，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动，像是一种鼓励，鼓励他再靠近一点。
那花瓣一样的唇，像盛开的蔷薇，他感觉一个陌生的自己被唤醒了。
捧着她的手，还不够，即使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还是觉得不够。
心底好像有一处沼泽，而他困顿其中，难以自拔。
可她，却那样无辜地看着自己，阳光下，细小的绒毛莹莹发光。
他抚摸上她的脸庞，那雨后的微凉触感缓解了他掌心炙热的温度，却也让他心底的一团火更加旺盛。
这距离，还可以更近一些，让他再仔细闻闻她身上动人的芳香。
喉结滚动，他凑近，几乎要贴上她的唇。
芦苇丛中突然发出声响，他顿时回眸，警惕地打量着芦苇丛中。
“喵。”
陆世晖收回了手，将夏昭然护在身后，正欲上前查看。
“算了，猫叫而已。”
夏昭然握紧他的手腕，柔声说：“你刚才打岔，我有话还没来得及问。”
“那猫真会挑时候，”陆世晖揽过她的腰，戏谑一笑，“我们换个地方。”
这芦苇丛里十分隐蔽，不止他们俩知道，其余人有什么秘密的事要做，也可能来这。既然，大家不巧碰上了，也没有必要非得追究个所以然，省得再惹麻烦。
陆世晖的处理方法，夏昭然颇为认同，便顺从地跟他一同去了柳树荫下。
夏父看到这一幕，气得牙痒痒，压低了声音，跟夏母抱怨，“那小子才多大，搂搂抱抱已经很过分了，还想要亲嘴！”
“他们才在一起多久？现在就亲嘴，以后还不得……”
“万一，昭然有了，挺个大肚子，户口就彻底落在这了！这你还要拦我？”
夏母低声说道：“咱俩这时候出去，多尴尬。在这里贼头贼脑地偷看，丢了长辈的身份，往后，他们还怎么尊重我们？”
“昭然从小就懂事，今天应付邵青那丫头，就很有一套。连烘干机都弄出来了。我要看看，她处对象能不能把握好分寸。”
“这事，归根结底要靠孩子自己。你拦得了一时，还能拦得了一世？”
夏父听了，只能紧盯着不远处两个几乎要重叠的身影，提心吊胆。他竖起耳朵听，可他们说话声音太小，实在听不到。
河面倒映着婆娑的树影，岸边的洗衣石上已长满青苔。
夏昭然听着陆世晖解释他的处境，她垂下眼眸，目光已经放远，不言不语。
很少看见她这样的神态，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她看上去神情阴翳，似乎有浓重得抹不开的心事。
陆世晖喉咙有些发紧，他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可如今已经别无选择了。
“陆世晖，你真的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当……当然，陆善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有很多兄弟，大家会一起想办法解决掉的。”陆世晖头一回这么没底气，他笑着说：“这绝对不会影响我们的未来。”
“所以，解决办法是什么？”
“这，这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
“可是，今天革委会书记跟我说，他查过你的档案了，记录上有你打架的事。你这样，还怎么当兵？”
眼泪簌簌地落下。
他怜惜地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擦掉她的眼泪，低声说：“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这是我最想做的事。”
“我不能为了当兵，不管你的声誉。”
“夏昭然，对我多一点信心吧。我会等待机会，消除这个记录的。但是你，绝对不能因此再受到伤害了。”
夏昭然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声誉？就为了所谓的声誉，你要我们的未来去赌，赌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机会吗？”
“陆世晖，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她凌乱地拍打着他，却被他一把抱住，强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她，让她难以行动，只能倚靠在他怀里，无声的啜泣。
他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
“你不明白，流言蜚语有多伤人。我害怕，害怕你被中伤，害怕你受刺激，害怕你因为谣言，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不想，让我母亲的悲剧，在你身上再次重演。”
“答应我，陆善对你的所作所为，不要再跟别人提起，可以吗？我能保证，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夏昭然猛地从他怀中挣脱，“陆世晖，我不是困在这个封闭的村子里的妇女，我明白，陆善的所作所为，不是我的错！我也清楚，那些流言蜚语的根源，在于他们对妇女的蔑视。”
“为什么伤害女人的人，得不到惩罚？而被伤害的妇女，不仅要面临加害者的报复，还要忍受流言的中伤呢？”
“我不喜欢这样的世界。我觉得，陆家村的破四旧、妇女解放运动根本就不彻底。”
“陆世晖，我不仅想要你拥有美好的未来。我也希望陆家村所有的妇女，能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陆善必须要得到法律的制裁！”
“哪怕前面都是荆棘，我也要爬过去，告诉她们，不用怕，错的不是她们，是这个村子。就算是你，也不可以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