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长乐向黎平提出去看房子的想法，黎平年前多招了跑堂小伙和账房，自己稍微解放了双手。
他去了后厨交代小儿子黎海川前堂也照看着，就要带黎长乐去找那位食客。
黎长乐不好要他放下手中的事陪她闲逛去，耽误人家的功夫。
看房子可不就是闲逛么。
黎平摆摆手，说无妨。
黎长乐就没再拒绝人家好意。
黎平和冷一并排坐在车辕上，和车厢里的黎长乐说着这座宅子主人家的事。
原来，这位食客姓方，早年外出跑商挣了钱，再跑不动的时候给三个儿子分了家，其他儿子各有各的发展，只老大一心要走科举之路。
要说老大也是有才学的，县试府试院试都过了，有了秀才功名。之后参加了三年一次的秋闱，成了举人老爷。
方家为了老大，是真花了不少银钱进去，不论老二老三，多少也都支持这个兄长读书上进的。
毕竟兄长出息，他们都能得着实惠。
家里田产挂在兄长名下，能免了大部分赋税和徭役。
家中的孩子说亲也能攀上个好亲。走出去说句话也有人捧着。
但问题是，前头多顺利，后头就有多坎坷。
中了举人就有了参加春闱的资格。
老大带着妻儿奔赴平安京都赶考时，全家都觉得前途在望，光明就在眼前了，毕竟先前的考试都挺顺利。
哪知老大一路赶去平安，刚到目的地就患上了痢疾，差点丢了小命，人生生瘦成皮包骨。
这下别说考试了，命都快保不住了。
也就是在京都皇城底下，及时托人找了医术高明的大夫，吃了不少汤药，调养了好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银子花去不少，春闱也完美错过了。
下一次考，还得再等三年。
怕三年后重蹈这一次的覆辙，老大决定就在京都住下来，为下次的春闱备战。
决心是有的，勤勉也是有的。
但大概是少了些运气。
第二次春闱的前几个月，他的亲娘去世。
他得为母守孝三年，这回是真的把老大给打击得够够的。
一面是心痛亲娘骤然发病，最后一面未能见到，一面是默哀自己的科举之路，道阻且长。
三年又三年啊。
去年才结束守孝期。
今年年一过，老大就说要卖了分家时分给他的一处庭院，等天暖和了，就要再次带着妻儿赶去平安。
这边的宅子卖了，去京都买一处小院子住着，边赚点抄书代写书信的外快，边安心为明年二月的春闱备考。
黎平说到这的时候，唏嘘不已:
“是个有才学的，难得还有股子不认命的心气。
但凡我也有这么个一路考到京都去的儿子，不计哪个，我也得供着。
可惜我那大儿只过了县试府试，院试都不愿去了，就爱鼓捣这生意之道。”
黎长乐不觉得这有什么，都去考科举了，那国民经济谁来搞？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不做犯法违纪之事，干干净净挣来的银钱就怎么都是香的。
谁说只有当官才能做得富贵人？当官的人就不爱银子了吗？金堆银砌的，不也富贵得迷人眼？”
钟鸣鼎食之家，祖上不定也是个精神小伙穷光蛋呢。
官也不都是好官清官，多的是中饱私囊，搜刮民脂民膏，奔着银子去的贪官污吏。
“黎掌柜如今也是家境优渥，比之方家，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不然何至于去京都买个小院都要卖了这边的大宅子？大概方家兄弟今时今日对他的信心也不比从前，不愿意继续赞助兄长了。
“至于科举当官这个事，来日方长嘛，儿子没能做到的，培养孙子，重孙子，侄孙啥的，科举要从娃娃抓起！
全族撒网，重点捞鱼，尤未晚矣。”
黎平听完忍不住捧腹大笑，“有道理有道理，黎某受教了，回头就让小儿也快些成亲，多生几个娃娃儿，哈哈哈。”
黎长乐:“ …… ”不是，她没这个意思啊。
马车出了西二街，过了南北大街，再往东走就是城东区域。
县衙衙门附近也有大宅子，五进院七进院，有高高的围墙围着，住的就不是一般有钱的富豪，还兼有权。
黎平指着路，马车在东四街四巷一处宅院停下。
黎平上前叩门，并没有进去宅子里，只向开门的说明了来意，就在门口等着。
黎长乐和冷一在马车旁边站着，不多一会儿，黎平就带着一位老人走过来。
“这就是方叔，那宅子离他家这里也不远。”
黎平的叔辈，黎长乐就称人家一声方老，彼此认识以后，就往要出售的宅子所在的三巷去。
宅子在东街三巷的中间地段，这条巷子就只有三四户，都是大宅。
他们要看的是第三座宅子。
方老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宅子大门。
和县郊乐山庄子里的宅子一样，进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影壁。
几人花了快半个时辰才大致把整座宅子看完。
宅子有三进，占地面积比较大。
二进院子里有两棵高大的柿子树，大冬天里，光秃秃的树梢上还挂着好些红艳艳的柿子。
宅子里种了不少树木，有些如今只剩枝条，有些还生长着泛黄的叶子。
阶前的花圃疏于打理，只剩些被风雪雨水摧残过后痕迹。
三进院子和二进差不离，但靠近围墙边上还有一架秋千，目测三进院原先应该有女眷或孩童住着。
有多少间屋，她就没数了，单从数量上衡量，大概四世同堂也能住得。
总之双腿一直在走，不是在走着抄手游廊就是在观摩着何处屋子，等逛完了，差不多也到正午时分了。
方老腿脚倒是抗走，等几人返回外院，他还有精力和黎长乐谈房价的。
“宅子要卖的消息我才说给了几人听，外面还不知我要卖这宅子呢，不然，今日说卖，明日这宅主就要换人喽。”
“黎娘子若诚心想要买了去，就不要与老朽讨价还价。哎，没人来买倒也好了，省得老朽心疼。”
若不是老大说要卖了宅子，他哪里舍得？
今日也恰好老大不在家，出去访友了，才由他带着黎长乐几人过来。
黎长乐:“ …… ”
好家伙！
她就喘口气缓一缓的功夫，连价都不能砍一砍？
你说多少就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