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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上!”

“不许后退!”

“列队!列队!不要打乱阵型,前列激发【复合护盾术】!我们必须顶上去!”

幽蓝色的光芒与嘈乱的吼声从长廊深处涌出,浪潮般拍击四面的大理石墙面,呼啸着卷起冒险者耳畔不修边幅的乱鬓。

魔力的光芒填满了他的眼睛,他看到那些肩扛人面太阳的甲士们层叠着在医疗所前列队,放声咆哮着提高声音来抵抗那拥挤房间内传来的可怕震响——那是什么?

楚楠的脚步顿挫了一瞬,他睁大眼睛,他只看到一只爪子从那层叠堆满的奥法骑士阵列上沿生出,反向把住医疗所上层的门沿,接着,一张好奇的面孔探了出来。

欸,那真是一双好奇的、澄净的眼眸,它俯视着下方集体顶上的奥法骑士,看着那层层叠叠在自己面前张开的【护盾术】,以一种睥睨的疑惑模样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一瞬,接着歪了歪头。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是的。

那双眼眸中带着这样的意味。

那高大的,扭曲的个体俯身从医疗所的大门中艰难地钻出,以他——那是具巨大的人形个体,浑身赤裸,洁净的体表呈现出一种新鲜的粉红色,清澈的眼中带着初生的好奇,正满怀疑惑地观察着、鄙视着阵列的奥法骑士。

明明这样做没有意义。

为什么要反抗?

那巨大人形张开嘴,发出清亮的呦呦叫声,那具高大的人类体型立刻扭转起来,皮肤与肌肉鲜明地伏动、换位,可怕的、如寄生虫一般涌过皮肤的骨突撑起皮肤,那个人形生物一瞬间瘫倒在地,背后的脊椎一节节凸起,鼓胀……

他抬起了头,眼睛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楚楠眨眨眼,他在这巨大的扭曲前动摇了,只能怔怔地看着那具翻转的人体,听着那些狂潮般起伏的吼叫,冒险者颤抖了。

“那是什么?”他呢喃着寻求答案。

“温迪戈——!”吼叫的黎明守望者奥法骑士替楚楠做出了回答,那位领口带着金色橄榄枝,似乎是一位士官的战士冲进前排坚守的阵列中,弓腰顶身与自己的战士们并肩而行,身前立刻亮起一面全新的护盾。

士官的脸上带着强硬的决绝,他抬起头,看着人形在自己面前完成了最后的形变——那具肌肉扭曲的人形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头四足着地的巨大兽类,头骨粗暴地生长,挤碎的额段生出两枝粗壮的板杈。

士官深深呼吸,面上透出坚石的决意,他迈开大步,身周的战士们也立刻敞开脚步,推着盾墙前行——他们要把这怪物一直顶到墙上,绝不能给它蓄力冲锋的空间!

“顶上!顶上!是换皮者!!!”士官大声吼叫。

楚楠凝固了。

他完全找不到帮忙的缝隙,这里已经没有他出手协助的余地了,这些全员50级以上的高级职业者们组成的奥法骑士精锐已经在长久的训练与战斗中结成了各自的默契,他们肩并一线,足膝相抵,仿佛轰鸣的心脏也拧成一条紧密协调的战歌。

但那怪物——那换皮者的眼中依旧带着人性化的疑惑。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它着地的四肢扑腾着舞起,那粗壮的肢体只是轻轻扭动便获得了挣扎的空间。

而这只够微微转身的空间对它来说就已经足够了,那可怕、巨大的胸腔中发出雷鸣般震响,扭转带来的力量撑起肌肉,它猛烈地摆头,粗壮的板角立刻撞上了那面整齐层叠的盾墙。

奥法骑士们可怖地喘息起来,他们整齐的脚步被那一击震颤,紧咬的牙关间发出抵死的破碎声,有人咆哮起来,鲜红、粘稠的汁液从喉咙中榨出、重重地落在地上,但他们的脚步并没有一丝动摇。

他们没有一人退后。

“顶上!”士官沙哑地雄叫,吼叫中带着残破的漏查。

第二队列的奥法骑士们立刻顶了上来,借着那怪物扭转身躯发出那一记头槌、尚未缓和的错乱瞬间,第一列的黎明守望者们立刻解放了护盾,捂着胸口向后齐齐跳去,而第二列的甲士们便从他们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插过。

紧接着,第二面【复合护盾术】就已经亮了起来。

“博学士、执节士小队顶上!进行施法准备!”

“三队!准备顶上!”

“一队,激发【治愈术式】!我们下一轮继续往上顶——”士官按着胸口,一刻不停地发号施令,话音刚刚落下,奥法骑士铠甲胸口附近的一道魔力公式亮起,他惨白的脸色立刻缓和了几分。

士官喘了口气,他回过头:“后续支援呢?支援还没到么?!”

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后面发愣的楚楠先生,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厌恶与鄙夷:“怎么是冒险者?奥法骑士呢?!其他人呢!其他的巡逻……”

他的话音被响亮的吼声打断,那怪物,那换皮者,它跳跃着把持着自己周围仅存的空间,那双好奇的眼中似乎终于带上了些许玩闹、轻松以外的神情,纯净的愤怒在那强健的胸腔中点燃。

这化身为巨鹿的温迪戈以咆哮抒发着自己的愤怒,压抑的双眼静静地盯住了那盾墙之后的士官,瞳孔微缩,紧接着,又是一轮肌肉的起伏在那巨大的躯壳下轮转。

它用臀部顶住墙壁,头角朝向盾墙,固执地、威胁性质地左右摆动以维持自己身周最后的空间——两轮盾墙的坚守已经将它巨大的身躯逼到了医疗所屋外墙侧的边角。

换皮者伏低头颅,威吓着仍在警惕它发动下一次攻击的盾墙骑士们,那毛皮下方肌肉与骨骼扭动着。

士官大声呼喊,让第三轮盾墙的战士立刻顶上,他则再次与已经恢复完成的一对士兵们并肩抵足,调整彼此的呼吸,齐齐望着那已经被逼到了角落的温迪戈,他严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从容——

楚楠呆呆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他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积蓄,仿佛有什么奇怪的物质被释放到了空气中,他裸露在外的面部,双手似乎都开始发痒。

奇怪……

我这是……过敏了吗?

楚楠有点不确定地挠了挠鼻子。

“顶上!顶上!”士官的喊声重新响起。

他警惕地看着怪物,看着四周博学士、执节士的伤害性法术已经准备到位,一枚枚五阶以上的法术已经准备完好,【电球】,【精魂守卫】,【阳炎射线】……只要这怪物露出一瞬的破绽,这些攻击便会锋芒毕露地接踵而至。

但士官还是不敢露出一丝放松,他沉着气,小声安抚着四周的奥法骑士们,看着这些日日与自己一同训练、战斗的伙伴们平静、坚毅的眼神,士官的脸上也带上了些许自豪:“为了圣殿,为了至高大导师!为了圣殿之主!为了神皇!”

“顶上!顶上!”他厉声咆哮。

顶在前排的奥法骑士们发出震彻胸怀的吼叫,在侧席待命的博学士与执节士们也加快了法术的吟唱速度,越是高级的法术就越是需要漫长的念诵,在这声浪翻滚的长廊里,他们咏唱颂词的节奏听起来像是一首顿挫抑扬、搭着古典钢琴乐曲的奇怪说唱。

可那股奇怪的瘙痒愈发明显,楚楠已经按捺不住开始挠起了鼻头、手背,面皮。

这是怎么回事?

“往后退,楚楠!”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呼喊。

楚楠闻声扭头——

明亮的光芒在长廊的最深处炸开,电流、火焰,以及吞没一切声响、一切动作的光线,所有人的视野都被无暇的纯白吞没,那些闪耀的铠甲,那头扭动歪斜的怪物,那张苍白的人面太阳——

光明转瞬即逝。

几乎像是一个错觉,几乎像是一颗正在经历毁灭的星体,数十亿、数百亿年的沉寂、孤独,仿佛都是为了陨落瞬间那刹那爆发的光芒,无数时光积蓄的力量,那诗歌一样久远的寂静,换来的便是黑暗宇宙中眨眼间的绚烂死亡。

紧接着,

一切都烟消云散。

楚楠感到一阵风吹过面庞,轻轻撩起了他的额发。

那是一阵清爽、干燥的凉风,在这持续了4天的雨雾中简直让人惊喜。

他眨眨眼,看着风中飞来的魔力烟尘,那么些、那么多的魔力光点,几乎遮蔽了他的所有视野,他只能在这魔力的粒子中看到些模糊的影子,他们是黎明守望者战团的奥法骑士们,还有……

还有谁?

他眨眨眼。

猛烈地冲击波将菜鸟冒险者瞬间掀飞,他在空中翻腾,于这种失重状态下,楚楠完全无法把持自己的平衡,他只能迷茫地收紧身体,尽可能把自己曲成一个球形,祈祷着不要一头撞在——

但是有人捉住了他!不对,是人么?

这样迅捷,这样凶暴,简直像是一阵风——

楚楠飘忽地落在地上,向后滑行了数米远,一低头才发现腰间的aibo剑只剩下一截剑鞘——

他看到一阵风,裹挟着一道白光直直地穿进那片飞散的魔力烟尘,在密集到几乎凝固成一片‘魔力团块’的空间里化身成一枚让人惊奇的‘橡皮擦’,在那幽蓝的空间里硬生生擦出一片空白出来。

发生了什么?

楚楠还有点发懵。

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那阵风、那道白光穿过已经完全倾倒,失去阵列的奥法骑士们,看着那些人脸上痛苦的表情,他们长大嘴巴发出无声的吼叫,一张张脸上写满了紧迫的纠结。

那阵风穿过他们,那道白光闪过他们,在人与人之中取定了最速的轨迹,灵动、飘忽,由一阵风化身成为一束风,凶猛地,凝实地穿过那篇魔力团块封锁的长廊,擦开、照亮越来越多的区域,像是用指甲刮开抽奖券上的铝浆,越来越多的东西填入了他的视野——

空气的震颤动摇了楚楠的睫毛,他颤抖着从地上爬起。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低头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耳朵里流了出来,热热的。

“……我……”

还行,还能听得见自己的声音。

楚楠抬起头,看着那些奥法骑士们迅速起身,从那魔力团块中奔跑着离开。

他们在自己周围站定,回头看向那片被风搅乱的幽蓝色烟尘。

那个士官也终于从烟尘中走出,他的脸上带着鲜血,巨大的爪痕割裂了那道象征荣誉的金橄榄枝,他捂着胸口被一旁的奥法骑士搀扶着走近楚楠,视线接触的瞬间,这个士官的眼中再度露出一丝不屑,可瞧见冒险者耳朵里流出的血,他还是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胸甲上【治愈术式】亮起,他用手点了点楚楠的耳朵:“……听得到吗?”

沙哑、低沉的声音重新振动鼓膜,楚楠打了个哆嗦。

“发生什么了?”他立刻问。

“医疗所里发生了什么?”楚楠补充。

“温迪戈,换皮者。”士官摇头,脸上露出仇恨与厌恶:“该死的怪物,居然藏在病人之中,之前的死者就是换皮者下的手,我的战士们也被突袭了。”

他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看到更多奥法骑士跑进这条长廊,这个严肃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伤者应有的脱力,只是借着一旁战团成员的搀扶,他胸前的在【治愈术式】再度亮起,这次他的手落在了自己身上。

楚楠眨眨眼,他立刻了解了一切。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这场神疫不仅对人类有效,对这些出现在下雨区域内、受到魔力影响的怪物同样有效果,这个温迪戈——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的智能如何,但是能够生活在人类区域,还能够潜伏这么久不被发现,那这家伙的智力最少也有着能够理解人类行为,会说人类语言的程度,这样的话……

那它……

是见到身为冒险者的我们没有受到神疫的最初影响而明白了触发神疫免疫机制的缘由了吗?还是伴随着这场神疫的降下,大魔、又或是古神们亲口把事情告诉它了呢?

楚楠呆呆地看着那片魔力的烟尘,听着里面传来的战斗的声音,突然一怔。

转过头:“它是怎么突破你们的盾墙的,还有那些伤害法术和神术,它是怎么脱身的?”

“温迪戈?”士官皱眉,他也是一愣,露出思索的神情、摇摇头:“不知道,我们的【复合护盾术】突然就融化了,紧接着,那些伤害性的神术与法术也都突然消散了,变成了那些魔力烟尘……”

士官看向一旁的博学士与执节士,他们是圣殿奥法骑士议会下属战团中专属的施法者小队,两者的区别是博学士更偏向于法术研究者,而执节士则更加贴近与神术使用者,虽然双方也都一样是奥法骑士编制,但学习时代大多是在各自的学派中度过的。

“你们知道怎么回事么?”士官问。

博学士摇头:“不知道,毫无头绪。”

执节士同样摇头:“我只知道我们的魔力被动摇了,被那家伙散发出的什么东西。”

他迟疑了一下:“什么……很痒的东西。”

猛烈的爆破声一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环绕在那不可视区域内的魔力被突如其来的爆发吹散,温迪戈的吼声紧紧抓住了他们所有人的视线,接着,那阵风——无剑者克罗格跳跃着落在了众人的视线前。

“呃吼啊啊啊啊啊喔呜……”怪物发出低低的吼声。

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余裕,一种诡异,扭曲的形体姿态取代了那最初的粉红色人形与后来的鹿形,这头发出可怖低吼的怪物此刻长着驼鹿的巨角,灰狼的面容,蜂熊的身体,以及四肢末端的指爪,面目峥嵘,爪牙锋锐。

那种最初的,淡薄的表情已经消失在了它的面上,那张修长的狼吻夸张地皱起,喷吐血汽的利齿间带着狂怒与怨恨。

克罗格镇定地站着,平举矮人短剑,面色不变。

“……我居然……你居然……”那鹿角狼首的换皮者居然吐露了人言,它喘息着,熟练地用那修长的口舌呼出清晰的通用语。

它看着克罗格深沉的双眼:“居然会遇到你这样的……冒险者……”

克罗格一言不发,只是把持着双方的距离,他看着温迪戈满身的破口,计算着出血的程度。

在刚刚那数十秒的交锋中,他已经切断了这温迪戈联通两臂的肌腱与韧带,矮人短剑柔韧的剑身游过换皮者坚牢的骨缝,那些支持它爆发力的白色肌腱也都在无剑者流利的手中断裂。

让这温迪戈继续说话的原因不是看克罗格突然有了和怪物对话的闲心与余裕,只是想趁着这十几秒好好恢复一下呼吸的节奏而已。

温迪戈直视着克罗格平淡的眼睛,看着他颈侧那道可怕的伤疤,突然狼嘴微曲:“只是……可惜,如你这样强大的人……就要在这场神疫中死去了……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类!”换皮者突然昂扬起自己残破的身躯,那张长着巨大鹿角的可怖狼首骄夭着抬起,接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或害怕,或冷静,或虚弱的一张张面孔,它咧嘴大笑!

“人类——你们是绝不可能在这场战斗中取胜的,你们是绝不可能战胜我们的大魔的,来的越多越好,来的人越强越好,你们都会死在那大魔,死在这神疫之中——”温迪戈微笑着垂下颅首,看着克罗格的表情,突然戏谑地眨眨眼。

“作为我最后的仁慈,作为我死前,向胜利者最后的,最珍贵的进贡,就让我告诉你们吧……”那狼吻拉长,血腥的齿间鲜血与浓痰滴滴垂落,它轻轻地呼出生命的气息,维持站立的脚步甚至都开始虚浮起来。

“让我告诉你们吧……治愈神疫的……”温迪戈微笑着说。

楚楠悚然,他连忙从人群中挤出,但克罗格比他更快,在那怪物尾音还未落下的瞬间,无剑者已经迈开猎手舞步,一道白光泯过众人的视线,下一刻——

鲜血四溅。

沉重的狼首旋转着落在地上,无剑者抬手打出一道光剑,啪嚓一声,那温迪戈的脑袋已经从中裂成了两半。

但是还是晚了。

已经晚了。

这怪物还没有说出的话。

这怪物将要说出的话。

此刻已经落进了他们所有人的耳中了。

楚楠麻木地转过身。

他看到了无数张可怖的面庞。

“……他妈的……”他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