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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将久违的晴空渲成熊熊的金橘色。

连日的暴雨已经抽干了空气的湿性,只剩些遥远的云汽柔软的卷在深邃的清空中,在星群间翻腾,在火焰的绚烂中游动,像是金色的鱼脊灵动地游弋在漆黑的大河中。

火焰的噼啪声盖住了她的脚步。

至沸的滚油仍在傲慢而排外地抵御着灰浆与水泡,每一刻都有金色的蒸汽从这油池中泛起,在烈火中烘干,在远方灰城的天际线上挥下修长的流光,在她额尖的汗水结晶中散漫着疲倦与坚定。

屋脊上滑落的水流打湿了她的灰发,滴哩哩滑过铠甲的表层,一层金色的灿烂抹过这身老旧而坚毅的制式城卫铠甲,她的脚步依旧稳定坚忍,一如那些她固执的日日夜夜,一如她为这灰城洒落的青春。

她看到了。

——

楚楠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看着沸油上永无宁息的烈火,看着那具分裂的尸体在滚油中翻腾,扭曲。

大魔的灵魂被驱逐后,这具清瘦文静的身躯很快便失去了活性,也失去了对于火焰与热量的抵御,它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热量榨干了水分,干枯地在沸滚与金橘色的末日中被烘烘炸成了一具焦黑干瘪的断躯。

——看上去已经和周围那些在火油中蹦跶的石子儿没什么区别了。

想来这大约也只不过是个被阿巴什内赫附身的可怜人罢,毕竟楚楠也不清楚那个工头大叔是不是大魔唯一的受害者,他只是那大魔此番降界的目标,而不是那承载那大魔到来的鞋履,只是这双漂亮鞋子的‘品牌’恐怕再也搞不清楚了。

楚楠眨眨眼。

他胡思乱想着,看着黑色清空中金色的雾气随着热风翻卷,飘向远方的群山。

他听到了什么动静。

回头一瞅。

一束灰蒙蒙的制式铠甲慢慢地向着这边走来,一束灰蒙蒙的发梢散漫着汗水与疲惫的光泽。

——是帕拉蒂亚大队长。

往日干练的齐耳短发被汗液与鲜血濡湿成一缕一缕的结絮,看上去像是一件粗制滥造的破落毛衣,只是那脚步与姿态依旧保持着往日的体面,她一面走,一面抬手打落街沿的残瓦,任着长帘似的水流洗在自己头上,将那层扎结的灰发洗成蒙蒙的金橘色。

那是火焰的色彩。

她大约也经历了不愿意回忆的一夜吧,那疲倦的眸子里写满了伤痛。

楚楠看着她走近,看着她在自己旁边坐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点点头。

笑了笑。

楚楠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帕拉蒂亚大队长金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深沉的麻木,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一夜啊,此刻天边已见白,不知道这漫长夜晚之后的白昼能不能为她带来些许的安慰。

“铠甲很帅。”帕拉蒂亚大队长上下打量着楚楠,简单地点评。

“……”楚楠点点头,拍拍那面苍白人面太阳肩甲:“它不是我的。”

城卫队长点点头。

她扭过头去看着面前升腾的火焰,看着那溢满土坑的滚油,那张平淡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是平静地扫视着战场,用自己刑侦与沙场习来的经验老练地分析着战斗的景象——这实在是个困难的工作,但换个角度来看,其实也挺形象的。

这是一场战术的胜利。

这是最容易得出的结论。

城卫队长看着火焰,看着滚油,看着倒塌的脚架,看着那些已经无法再使用的木石建材,看着灰城这半年多修复的城墙工作毁于一旦,看着那面倒塌的哈德里安三世城墙,数千年的风霜雨水塌落在金橘色的灰土中,远方群山飘白,幽幽晨风掀起层叠的树潮……

帕拉蒂亚大队长摇摇头,苦笑了起来。

这该怎么善后啊?

她忍不住想要扶额叹息,可瞧瞧旁边冒险者那张脏兮兮的无辜傻脸,她突然又生不起气了,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呼出满肺的郁气,抬头看着跃动的焰尖,看着远方天际线金色的留白,看着冒险者的傻脸。

——他满脸是血。

这一幕几乎让她幻视起来,她也曾在这两个多月中见到过这菜鸟满脸疲倦地沿着灰城的大街小巷疯跑,像是一只追着飞盘奔走的傻狗,鲜血与杀戮兴许是距离他最遥远的事情了,可他现在坐在这,满身铠甲,满脸鲜血,用最残酷的战术换来了一场最残酷的胜利。

也许我当时真的做错了?

也许我应该留他做个城卫的?

总好过做一个冒险者吧。

大队长眨眨眼,看着冒险者疲惫的双眼。

帕拉蒂亚张开双臂,给了楚楠一个大大的拥抱。

“辛苦了,楚楠,辛苦你了。”她轻声说,紧紧贴着这冒险者脏脏的傻脸。

楚楠没有说话,他只是合上了眼睛。

他太累了,太累了。

只能沉沉地点点头。

他睡着了。

这真是漫长的一夜。

他穿过黑夜,穿过烈火,穿过沸腾的滚油,最后在沿街的长椅上落座,平淡地看着天光正好,散漫的光芒穿过那些镶嵌在墙面上的花色玻璃,在地面上折射出一片绚烂的五光十色,空荡荡的街道流动着寂静,但是远方,远方似乎喧嚣着人气。

雨后的灰城一片湿润的新生气息。

明明已经是萧瑟的秋天了,但仿佛时光倒转,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才刚刚要降临到这西方边陲的无聊城镇,群山与树林也只是灰白的做缀,一切的欢乐喜气都藏在那照人的灿烂彩光中。

那是温暖的人气。

喧闹美好。

像是无数人同时欢呼着向他举杯致意。

可楚楠并没有起身向着那里迈步,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稍微扯开颈部铠甲的束带,抬头看着大河般宽阔的清空,挠挠耳朵,轻轻笑了起来。

他睁开了眼睛。

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

“楚楠?”

——

他睁开了眼睛。

楚楠眨眨眼。

他不清楚自己的睡姿到底算是老实的还是别的,因为视线正上方的东西无论怎么看都实在不像是天花板——可惜,他还挺想玩玩那个‘陌生的天花板’的梗来着。

他只能眨眨眼,闭上眼睛,稍微调整一下自己惺忪的视焦,继续往上一看——

哇,好大。

咳咳,失礼了。

楚楠在被子里抖了抖,故意发出了一点声音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在那带着金属色泽的发梢倾泻的一瞬,他看到了一双冷厉的金眼睛,是那个半精灵?冒险者眨眨眼,有点不确定地盯着那张面孔凝实了几秒。

“看什么呢?”半精灵轻笑。

“你好。”楚楠沙哑地说,

他从床上坐起,这才注意到那身‘龙皮’已经被人摘去,自己被换上了一声简单的素服,衬衫长裤,简简单单,宽敞而舒适,想来是有人在他沉睡——又或者昏迷的时候替他擦洗完备,换好了衣服。

别是比利比利大团长,别是比利比利大团长,别是比利比利大团长。

楚楠搓搓头发,他没有等到半精灵接下来的问候,只能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过道另一侧的另一张床榻。

他愣了一下。

摇摇头,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眨眨眼,楚楠皱起眉头,他希望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看得更清楚点。

他眯起眼睛——可再紧绷的精神也无法遮盖他心情的放松,缩紧的肌肉情不自禁地放松了,他只能松垮而迷茫地看着那张脸庞。

“塞莉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