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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昉摇了摇头,她不过是举手之劳。方才听完孟清月的讲述,再观察谢于荛的神态,明昉大抵可以推断出这半疯的女子以前的经历,她是个深情的可怜人,明昉生了恻隐怜悯之心。

“你相信我们了?”见谢于荛这一连串的动作,玉如意微微皱眉,问了一句。

谢于荛循声望向他,却并没有回答,只是晃着身子一步一步带着五人向后院走去。

事已至此,她如何还能不信?黄禅老人的徒弟先是发了毒誓,又同她详细说了那日在东山府发生的事,纵使她已疯魔许久,也能断定他话里那事就是张自丛一贯的作风。她这位大师兄啊,遇事都会自己抗下来的,他永远都希望她能好好的快快乐乐的活着。

即便他不在了。

谢于荛嘴角勾起一个苦笑,这又怎么可能呢?没有他,她的后半生有什么意义?

一行人穿过长廊,走到了后院。

镜庄的后院很清雅,院里种着两棵海棠树,现下已有不少花苞绽放开了,幽幽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舒爽又不浓烈,钻入人的鼻腔,能缓解多日的疲惫。

孟清月盯了那树冠一瞬,停下了脚步,没跟着谢于荛进屋。

明昉和玉如意也停下,站在孟清月的身侧,等着谢于荛将灵位拿出来。

这是一座承载着张自丛与谢于荛爱情的小院,那屋里是一对相爱的年轻夫妻的居所,不应该被他们这些外来者踏入打扰,这是他们五个人的不约而同的想法。

殷罗与池夜默契地并肩站在进院的门口,殷罗将适才谢于荛给她的解药瓶递给了池夜,问道:“你知道八年前东山府那场闽南花虫雾的来头吗?”

池夜接过小瓶,朝她解释着:“有古籍记载,在闽南深山药游民中流传着一种秘术,跟湘西闻家养蛊差别不大,只是要比湘西的蛊阴险的多……施术者首先要等到有雾的天气,将微小的花虫放飞,那些小虫身形透明发白,混在雾里也看不出来,再让目标喝下特质的花酒,嗅觉灵敏的花虫便会自己飞到饮酒者的身上,一口咬住饮酒者的经脉,令其中毒。中毒的人一炷香内浑身的筋骨被毒素侵入变软,直到……化为血水。”

殷罗垂眼,心道:这玩意还真是古怪邪门。

进屋取灵位的谢于荛此刻也走出了房门,除去她手中拿着的那黄禅老人的灵位,她怀里还抱着一个黄梨花木精雕的灵位,上面写着张自丛的名字,是谢于荛在得知张自丛死讯之后亲手刻的,她将黄禅老人灵位还给了孟清月,对他道谢:“多谢你告知我当年真相。”

孟清月拱手,恭敬地接过灵位,回着:“张夫人节哀。”

乍然听见“张夫人”这个称呼时,谢于荛怔了神,不过她很快就缓过来了,朝着孟清月颔首又道歉,“抱歉,夺走你师父的灵位。”

殷罗和池夜走到她身侧,谢于荛神色已恢复正常,没有半分疯魔的模样。

池夜问:“张夫人,可否告知我们,那日你去攒英宴可是受人……指点?”他这话问的委婉,但谢于荛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双眼无神,望向池夜,想了想,伸手自腰间取出一样东西……

“行王令?”看清那东西的第一瞬,玉如意惊呼出声。

没错,躺在谢于荛掌中的,正是一块与殷罗他们在林城所见到的别无二致的行王令!

明昉走近一步,仔细辨认着那行王令,她似乎想到什么一样皱眉,“皇叔他……为什么要……”她后半句话没有说完,可在场的几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他派人传信给我,说我的夫君……是被黄禅老人在东山府动乱所杀,还告知我攒英宴的相关事宜,并给了我一本修炼毒掌的武功秘籍,”谢于荛望向前院方向,“他知道我已经把前院的那三千多面镜子练成了阵法,便要我将你们引来……张家,要我杀了你们。”

殷罗、玉如意、池夜闻言皱眉,殷罗先一步从谢于荛手中拿过行王令,端详片刻,不免疑惑至极,那圆形令牌铜质雕虎冷厉神秘,东海边关的那位王爷……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那块行王令,思绪纷飞。

孟清月也陷入了困惑,白绮山庄与这行王令的拥有者从来没有结仇结怨,他为什么要嫁祸给黄禅老人并且打搅白绮山庄做东举办的攒英宴?崇文帝都还没有插手江湖事,这位王爷是想……越俎代庖?

明昉神色最是慎重,她本就是皇室人,对于皇室中的那些龃龉比旁人了解的多,现如今这行王令蓦然出现在江湖上,她那位皇叔还指明了要谢于荛杀死他们……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知道她父皇知不知道……明昉深吸一口气,想着回上京一定要将这事细细说给崇文帝。

五人深知此刻并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谁也没有多问多说。

院中的气氛僵持片刻,谢于荛先抬了步子,她紧紧抱着张自丛的灵位,晃悠着走向前院,她走的很慢,“是我做错了……”也不知道她是在说哪件事。

“若今后,你们得到关于那虫雾的消息,能不能尽力查下去?”她说完这句回头看了一眼孟清月,“毕竟,你也不想你师父不明不白的死去吧?”她停下脚步,语气平淡,像是抽离了悲喜:“东山府的那件事,应当不似表面这样简单。若你们真的查到了真相,请将它写在纸上,焚烧成灰烬,对着枇杷城的方向扬一扬……”

谢于荛再次抬了步子,这次比之前走的快许多,她说完那话也不等五人答复,径直越过他们身边,在经过殷罗时,她抬了眼,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她对殷罗道:“你生得很美。”

殷罗对上她的眼,在那潭秋水中看见了艳羡与无力,那是无法形容的一种复杂情绪。

谢于荛抚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结了血痂的伤疤,很快就垂下了手。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无妨,谢于荛苦笑了一声,她最爱的人已然离去,这容貌老去或不老去,都没什么不同。

紫金长裙的妇人抱着自己深爱着的夫君的灵位,一步一步晃晃悠悠走出了后院,那身影如同秋日里开败的海棠,不说形销骨立,却总能看出隐在心底的凄凉悲意。

玉如意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走出两步想去拦,“她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