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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少年人丝毫不显窘迫,好似刚才捂着脸是逗大家玩呢。梅承庭愣了一下,只好讪笑着回道:“既如此,玉小圣主随意。陛下的话老夫已带到,任务就算完成了,回见。”

他语罢,冲着玉如意颔首一下后,便颇为自然地放下了车帘,招呼着车夫打道回府。

玉如意杵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直到那马车拐了弯消失在他视线中,他才偏头望向郁枫:“走,跟本公子去那皇宫东街揍宋允安!”

“啊?”懵懂茫然的郁枫被他拽住袖口拉走了。

而这边。

殷罗甫一踏出地字牢房,迎面就看见了两名熟悉的身影。青袍懒洋洋地抱胸站在树荫下、穿着湖蓝色开衫八宝褂的聂人犀则是蹲在青袍旁侧,手里还拔了根野草胡乱晃着。

两人听着脚步,纷纷抬眼朝他们看过来。

聂人犀一瞬站起身,丢了指尖的草:“裁缝啊,你们可算出来了!怎么脏成这样?快跟我们回听闲楼吧!本少主为你们接风洗尘。”他上下打量殷罗,眼中的嘲讽快要溢出来。

殷罗没空回怼他,因她听得左后方的邬子寒开了口:“三姐,你同聂少主去吧。我想赶紧回一趟殷府,先给大姐、二哥报个平安,再写封书信到河东。此番被困月余,迷津谷失了我音信,想来定然很是着急。我小叔叔的性子你也知道,我若再不传消息给他,只怕我以后几个月的日子不好过。”

殷罗仰头望了他一眼,“也好。与邬还椟说明情况,若他实在催得紧,你早些回去便是了。你也见了,这上京背地多少肮脏勾当,到底不如河东江湖那样坦荡,留下来没什么好处。”

“是,三姐,”邬子寒先应了她的话,又转眸望向聂人犀,“聂家少主,再会。”

路过池临静身边时,山青花衣的少年还不忘拱手告辞,引得青袍抬眼相送:“慢走。”

做完这一切后,邬子寒大踏步离开了。

“你们怎么来了?”殷罗一边发问,一边与聂人犀肩并肩走向马车。

蓝袍青年神色微妙:“我们看到安泰司贴的布告,说尹家的事结案了。就赶紧过来了呗!都一个多月了,你好不容易才被放出来,某人怕殷府伙食跟不上,特意想请你去听闲楼吃顿大餐。怎么?你不乐意啊?不乐意你就别去,还给本少主省下一笔呢。”

“滚。”殷罗白他一眼,望向池临静,似吐槽非吐槽道:“聂人犀这嘴里没些正事。”

青袍淡淡接了话,漫不经心回着:“此次他说的是真的。”

殷罗皱起眉头,正想反驳他们,便又听见青袍发声:“先上车吧。”

三人刚上马车,殷罗便细腻的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她看看闭口不言陷入沉默的聂人犀,又看看垂着眸子好像有话想说的池临静,“你俩状态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还记得先前我和你说,宏缨侯受召回了北辽去方山剿匪了吗?”青袍对上她的眼。

殷罗点头,“自然记得。”

池临静垂眼又抬眼,面色难得凝重,“昨夜我们安插在方山的暗子传来消息,方山确实本无匪,是北辽新帝做了局,差自己的亲卫军伪装成山匪,引万若檀前去,想要依这名头,灭了他这位在北辽皇族中有一定话语权的小侯爷。”他说到这,隐在袖口的手指微微蜷缩,又道:“他领兵三千,却被万人围困,带去的那三千人还有近一半都早归入北辽新帝麾下……”

“那万若檀是生是死?”

“生死未卜。暗子拼命救下他时,他已中了数箭,伤势很重,昏迷到现在也没醒来。他似乎早就预料到情况会演变为眼下这般,竟没有听我的带那棋魁同去,我猜许是怕平白搭上一条人命。可他肯定没想到,他被我的暗子救走的当天夜里,北辽新帝便给万将军府定了罪。”

此话仿若泼天的冷水浇下来,激得殷罗浑身一凉,“什么罪?抄家了?”

一直没说话的聂人犀叹出一口气,语调带着愤懑抱怨:“虽未抄家,但跟抄家又什么分别?那北辽新帝一口咬定宏缨侯勾结方山匪患,此一去便是占山为王、有意谋反!他派人将万若檀他娘,就是那出了名跋扈的北辽长公主接回皇宫,又把北辽大将军万晟的虎符给抢了之后,便放了冷箭……”

“万晟身死,被万若檀关在密室的河淡也被前去搜查的官兵找到。”很快接话的池临静半敛着眼帘,很好的收住了藏在眸子里的思绪,“本来此时与这棋魁没什么关系,但他却公然反驳北辽新帝,说万若檀绝不可能谋反。少年人言语极端锋利,惹恼了新帝,被赐绞刑。幸在昆山夫人亲自出宫去到万府,几番求情最终才保住了河淡性命。可命虽是保住了,罪责却没免,河淡硬是被抽了三十多鞭,奄奄一息。还被新帝亲口下令,剥夺了‘第一棋魁’的名号。”

殷罗垂下脑袋,起伏的胸腔显现出她的怒意。方才听闻的这些言论,连她这个跟万若檀与河淡只有几面之缘的人都能清晰分辨出真假,那北辽新帝又怎么会不知?

他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胡乱在万若檀父子身上倒了脏水,想稳固自己的帝位!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红衣少女攥紧双拳,她虽不像徐揽云那样死守正义,可如此不公的事态入了耳,却终究没办法做到云淡风轻,她不知道按照万若檀那样孤傲的性格,等他醒来之后闻此恶讯,会做出什么反应……

思及此,她强迫自己冷静,重新回望池临静,“那万若檀现在身在何处?”

“宁城。”青袍轻抚褶皱的袖口,模样比殷罗稳重多了,但他那双平和的眸里,分明也燃起了些火花,星星点点汇聚在一处,“方山的假匪一路追出北辽境内,入了大梁东北三城。我派去的暗子恰好集中在宁城,于是便接应着,将万若檀藏在了城里暗桩内。”

“什么?宁城?”殷罗脑海中有一条线逐渐清晰,直觉告诉她,池临静在此刻告知她这个消息,还有别的用意。

果不其然,青袍再道:“据说孟清月与明昉婚期将近,本想着等你眼见他们成婚,再商议去宁城的事。可眼下北辽事变,万若檀伤重昏迷,我便觉得,去宁城的事该提早些。”

殷罗顿了一瞬,回神后,她利落答:“好,那三日内我们就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