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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月明化成地上繁霜,破浪踩踏着月光,笃笃归向扎营的方向。

萧洵安将黎川搂在胸前,他毫不在意跟在一旁的元清是不是会看出他的灵力流转,温暖的灵流不断注入黎川的身体,冰冷又湿重的衣裳很快就被灵力蒸干了。

黎川虽然喝了不少,但意识尚且清楚,实在知晓自己理亏在前,又丢人现眼,难得乖顺地一声也不吭。

“萧兄这丹元修得不凡。”

元清如此说时,萧洵安并不惊诧,只是觉得有些烦,道,“既然离了芙蕖,道长还是注意些称呼。”

元清并不觉被拂了面子,淡然改了称呼,“王爷修的可是火灵?”

萧洵安不理他,黎川手中的那张符纸却“无缘无故”忽然烧了起来。黎川一惊,符纸脱手,在风中绽出一朵焰花,而后变成了随风的一撮灰,消失在夜色里。

黎川手指追去,终究是徒劳。

元清瞥了一眼风中的残灰,“可惜可惜,不过王爷自有火灵,倒也用不着了。”

“嘘-这是秘密!”黎川在唇边竖着手指,或许她自己不觉得,在旁人却颇有些醉态。

“对了师兄,你可知道那种闭上眼睛可以寻遍方圆百里的功法?”

经此一问,元清打量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格外耐人寻味起来。

萧洵安用力夹了马腹,促使破浪跑得快些。

这次,元清没有追上来,而是晃晃悠悠地看着二人背影在夜色中渐渐变成一个点儿。

黎川有好几日没有休息,如今喝了些酒,窝在萧洵安怀里,竟在疾驰的马背上睡着了。

脑袋斜斜歪过去时,萧洵安才发现。好在他原本就是一只手持缰绳,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不然她非栽倒下去不可。

芙蕖理营不大远,不多时便到了。萧洵安拦腰将她抱下马,示意迎接者噤声。

帐帘拉开,李宣忙当先钻进营帐,将床榻铺好,被褥留出可放下先生的位置。

萧洵安弯腰将黎川置于榻上,抬眼对上旁边守着的李宣,对方连忙识趣地退了下去。

他动作轻缓地为黎川脱掉了鞋袜,与沾着些泥污的外衣,正要抽手。黎川却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嘴里嘟囔着什么。

“你说什么呢?我一句也没听清。”萧洵安声音柔和的说道。

黎川却不再说话,只是搂着他的脖颈睡得正香。萧洵安见她那副样子,不由轻笑。轻声哄她,“好啦,我脱了衣裳,便来陪你。”

黎川似是没听到,手臂仍是不松。萧洵安只能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脱掉了外袍,轻轻挤到了她身侧。

感受到他靠过来,黎川的脸颊便蹭进了他的脖颈。软软的,痒痒的。萧洵安喉头不住滚动了一下。

要说醉酒的黎川酒品不算差,不哭不闹也不吵,就是分外地黏人。黎川平日就是太自立,让萧洵安多少觉得有些距离。只有这时候,他才真正觉得黎川是需要他的。

“小川儿啊!我真的也很想与你有个孩儿。”他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黎川,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可他一睡过去,就做了个极其可怕的梦。

他梦见荒芜的黑暗里,黎川一身破碎的铠甲,浑身的血迹,额角狰狞的一块血痂。

她好像哭过,脸颊上脏兮兮的泪痕,一双眼睛,通红湿润。

他想要过去拥抱她,可双腿如同生了根的树,如何也拿不起来。

天上飘着白花花的雪,落在身上却在衣服上沾染一片污,他的红衣很快被这种黑灰染得红一块黑一块。

黎川用手去接那雪片,手心一片黑红的血。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手里正握着黎川那柄通体银蓝的神弓。

“无涯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带着它冲出去,别管我了!”黎川说。声音缥缈却痛苦,她的身影好似被什么东西撕扯得瞧看不清。

“川儿!”他想喊她,可嘴唇粘粘,喉咙发不出声响。就连他想看清她的身影,也被沉重的眼皮打断,他一次又一次地拼命睁开眼,视线却一次比一次模糊。

模糊间,他好像看见黎川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青龙,却无法腾飞。像一条疲惫的游蛇匍匐在地上,蜿蜒盘旋似是压住了土地上的裂痕,变成山丘,化成了石头。

他想痛哭,想嘶吼,可是没有用,他就像破庙里木讷的泥塑,眼睁睁看着,却动弹不得,束手无策。

可黎川好像就在那山里,他能听见她的哭声。

他猛的睁开眼,天已经亮了。他急忙侧头去寻身边人,只见黎川卷着被子,像一座小山似的背对着他睡在最里侧。他突突直跳的心终于从嗓子眼回到了胸腔。

他冷静了一刻,轻轻起身,走出了营帐。

黛山巫音已除,响铃沟惨案已结,王军全军拔营,继续南下。

张玄机在清晨赶回了营中,而元清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没了踪影。

萧洵安担心黎川醉酒又回得晚,夜里没休息够,于是带着黎川在马车里躺着。

黎川昨夜不觉得,今晨起身觉得头昏脑涨,脚踩棉花似的,轻飘飘的,脑袋却沉甸甸的。

幸好车架宽大,坐席铺的柔软,黎川能够横躺在里头,枕着萧洵安的腿,不想动弹。

窗口递了折子进来,萧洵安展开来看,眉宇也随折子舒展开来。

黎川瞧见,便问,“什么好事?”

“先前吴成蹊罚没的万家家财,在五羊换成粮草与兵械已经运往渡马河了。还有结余,可以在边境买不少战马。”萧洵安心情很舒畅,眉眼带笑。

先前黎川还有些可怜万家被小儿连累,但万家到底也是勾结徐氏才有如今的家业,私底下是徐氏的一口钱袋子。万家没了,无疑也是对五羊徐氏的一大打击。

黎川坐起身来,轻轻靠在萧洵安的肩上,去看折子上的文字。她知道萧洵安其实一直对“巫音”喻示国运到头的事情心中郁郁,如今有了一件好事,只希望他快快打开心结,说道,“这万家果然家大业大。吾王南下,一路过关斩将,扭转国运,定能救这天下。”

萧洵安展臂搂住了她,用脸颊蹭了蹭她的额头,“待功成,我想早些从宗族中扶持新皇,到时寻一处汤泉或是海边,你我终老,可好?”

黎川知道萧洵安的心意,可她从不知道萧洵安竟可为她舍弃权柄,与她平淡终老。她的手指在袖子里摩挲着,却不知自己该不该信他的许诺。

他或许此刻当真是这样想,可是皇权的争斗,就像汹涌的浪涛。你想走到中央去时,巨大的浪涛会一次又一次地将你往外推。可等你想要出来时,那海浪又会像无数只手,用力拽着你的手脚,将你拖回去。

可她还是点点头,她心中存着一丁点的侥幸,或许,真有那么一日,只要她愿意等。

樊汉县是一座江城,从樊汉码头走水路,可一路畅通无阻到达都城。

王军早在樊汉备了八艘大船,容纳五千“随从”马匹,绰绰有余。

到达樊汉时,恰逢十五庙会。趁着装船,萧洵安带着黎川往热闹处钻去。

樊汉漕运繁荣,庙会也很有特色,数十人抬着一艘巨大的花船,船载着舞动的美人在城中游走。

打头还有四人抬着一个纸扎的美人,凤冠霞帔,好似出嫁。

黎川好奇地张望,“怎么有新妇,没有新郎呢?”

“这是祭祀龙王的少女。”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黎川身侧响起。

二人一侧头,竟是元清。自打芙蕖一别,南下一路都没见到他的踪影,原本以为此后再无交集,萧洵安还想着欠他一次嘉奖,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

“师兄?”黎川惊喜道,她自己也不知为何,怎就脱口而出了这个称呼,好似习惯了似的。可明明与他也不过一日之交。

“师妹无恙。”元清弯着一双眼与她打招呼。

但萧洵安好不容易与黎川两人私下同游,竟撞见个煞风景的,不咸不淡道,“元清道长怎没回碎月山,竟在此地?”

“贫道此次下山,其实是有其他要务。黛山一事,也只是顺道罢了。大事未了,暂时不回碎月山了。”

“还有那些,那些是什么?”黎川指着纸扎美人后面紧跟着的八个纸糊的大箱子。

元清答道,“自然是少女的嫁妆。”

黎川笑了,“他们怎知龙王就一定是男子?万一龙王是个女子呢?”

萧洵安看向黎川,往日那个斜倚在兽皮王座里嗑瓜子的少女龙王,如今就站在他身侧,却已然是一具凡人之躯。

元清像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言论,表情诧异,“嗯?师妹说的很有几分道理,妙哉妙哉!”

“诶?那又是什么?”黎川全然没有注意萧洵安有些异样的神情,扯着他的袖子就往另一处跑。

五彩风车,她没见过……

糖油粑粑,她想尝尝……

瓦肆说书,她也好奇……

吃完街头的小食,又去万福楼尝了招牌酒菜。

买了金玉店的顺风佩环,又在小摊上亲自试了试彩线编绳的乐趣。

总之,这樊汉城里,没有什么是她不想多看一眼的。

终于,她手里的花灯没了油,灭了去。

她悻悻道,“这奸商,灯油放得太少了些。”

“也该回了。”萧洵安抬头看看月,“今日庙会宵禁得晚,但也快要敲钟了。”

见黎川一脸不舍,还想赖着不走,元清也道,“樊汉有的,京都有,京都有的,樊汉可不一定有。师妹早些登船,也早些进京。”

看着逐渐萧条的大街,黎川也只得叹息一声,终于妥协。

一路走到码头,元清一直跟在黎川身侧。

自打碰见他,他就一直跟着。黎川的问题,他总是抢先开口作答,吃喝也赖上一份,要掏荷包时他却只顾跟黎川说笑,萧洵安反倒像是个只负责给钱的随从。

萧洵安忍了又忍,到了码头才开口,“元清道长跟了一日,辛苦了,我们到了,这便告辞了。”

元清回道,“我也去京都。”

黎川原本与元清多少还有些隔阂,今日一游,甚感亲近,听闻他也去都城,很是欢喜,“不如与我们同船?”

元清转对黎川,笑吟吟道,“好啊。”

萧洵安绝不是小气鬼,但今日这样的“多余感”,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受了。言道,“随行众多,怕是住不下。”

元清皱皱眉,白净的脸上满是惋惜,“如此,那我便只好继续走陆路南下了。也不是不愿走陆路,只路途遥远,山路难行,怕是得走三个月,怕到时赶不上正事。”

萧洵安可不吃他这一套,“往来商船众多,道长可搭一艘商船,若是盘缠不够,本王可以借你一些。”

元清见此说辞不行,又换一套,竟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倒不是盘缠不够,只是挂念师叔年迈,不知他是否晕船,若能同行,也可照料一二。王爷若能开恩,许贫道与玄机师叔挤一挤,贫道感激不尽。”

萧洵安之前说不上元清是如何讨人厌,如今倒是看清了,此人身上分明一股子浓郁的茶香。

萧洵安还想开口推诿,却对上黎川一双燃着火的眼睛。

“八艘大船,容下一个小道,应是不难吧!”元清继续眨着那双澄澈的月牙眼,说着话。这话倒很讽刺,像是在说,根本不是船容不下,而是萧洵安堂堂镇北王,心眼只有针尖大,是萧洵安的心眼容不下他。

于是,最终,元清登上了王军的大船。

但……

“师叔如今混得连主船都坐不上了?”元清站在甲板上望向远远的主船。

张玄机一甩拂尘,胡子气得翘起,“师侄若不是靠着我,怕是船都登不上,就别说这风凉话了。”

元清目不转睛的看着前行的主船,很没诚意的抱拳向张玄机揖了揖,“得亏师叔,多谢师叔。”

虽然元清是他师侄,但毕竟是掌门首徒。虽是看着年少,其实在门中地位颇高。更何况此去都城所为之事更不得了。即使是张玄机也不好说太难听的话,是只兀自生气,转头钻进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