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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川对着镜子,抚摸到腹部那道十字疤痕。她有些记不清这是道陈年旧疤,还是新结的伤痕。

梦境混乱却真实,每一刻都似亲身经历过,却又不合逻辑。

“娘子,该服药了。”宫人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抽出来。

她穿好衣裳,走出内室。

她接过药,宫人以为她又会倒掉,却见她端起碗来,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喝完汤药,口苦发酸,没人如李宣一般细心地替她备好饴糖。她只能自己倒了杯茶漱口,缓了缓。

天气渐冷,又存新雪。

柳少瑜日日来,可黎川的精神却日渐萎靡。

她时常分不清年月时辰,从来记不清宫人的名字,甚至那些脸,在她眼里都模糊且相似。

抚琴记不起乐谱;想描一幅丹青,提起笔来却下不了笔;一本闲书翻了又翻,却次次弄不清上次看到了哪里,一直看不完。

夜夜清晰痛苦的噩梦纠缠她,日日有分不清是梦还是记忆的片段扰乱她。

浑浑噩噩,日日夜夜。

柳少瑜蒙眼按着她的脉搏,道,“心气郁结,有心魔?”

黎川笑了笑,“找不到毒源,出不得宫,便是我的心魔。”

柳少瑜收手,“我所能接触到的东西,包括银丝炭都查过了。宫人告诉我,先前元清监正曾留下一瓶药膏,你服了半月。”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但此药绝不可能有问题。我拿与于你看。”黎川说着,去内室取药瓶。

可她又想不起药瓶放置在了何处,左翻右找,最终在床头的匣子里翻了出来。

“不知怎的,记性越发差了。”黎川将药瓶拿出来,里头的药膏已经吃了大半,身体见好便停了。

“可是入宫之后记忆不清?”柳少瑜接过药瓶,凑到瓶口闻了闻。

“早前就有些。”黎川如实回答,但心里也没当回事。

柳少瑜打开瓶子,又深嗅一口。是风寒药不错,用药轻而准,配伍十分考究。确认之后,将药瓶还给了黎川,“听起来,你很信任监正。”

“监正助我颇多,王爷与我都很信任他。”

柳少瑜取出针来,如同往常为黎川施针,“我虽已传信萧洵安,但天高路远,还不知他何时能归来。既然你信监正,不如将此事告知于他,多份力量。”

柳少瑜的办事效率颇高,才离开一个时辰,元清就急吼吼地进宫来了。

“可有什么人常与你交往?”元清问道。

自黎川进宫以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本以为会找来的麻烦,例如皇后,却一个也没上门。

除了宫里出入的宫人,就只有柳少瑜以及那两个侍从,一日来一次。

元清亲自拿了她的脉,面色很是不好,“确如柳少瑜所言。”

他从怀中拿出一枚金丝缠的香盒,里头放着一个香丸。

那一刹那,黎川瞧那物件甚是眼熟,她想起曾经有什么人,给了她这样一个挂坠,里面莹莹发光的一颗珠子,不知是什么。

可她并没有这样一件东西,她下意识摸了一下眉心,想道,“许是梦过吧。”

“此香丸,你佩于胸前,时常嗅其气味,能避秽醒窍。”元清说道。

黎川接过来,道了声谢,立刻挂到了胸前。

元清见黎川能如此言听计从,想来她必是吃了不少苦头,急切希望能摆脱这些。

心中不由发酸,恨不能立刻将她劫出宫去。

可凡间事,他终究不敢插手过多,生怕乱了因果。

他假作闲逛在寤思宫中巡视一圈,却并未察觉什么异常。

“唯有内室我没查探,问题一定在里面。但今日不宜打草惊蛇,我尽快想办法。你尽量少待在内室。”

黎川送走元清,不敢踏足内室,一直在厅中待着。

夜已深了,宫人都有些站不住,黎川还在前厅坐着翻书。

她摆了摆手,“各位姐姐先去休息吧,我独自看看书,便进去歇了。”

宫人散去,她独自坐在案前翻书,宫灯火苗一晃一晃的。她眼皮沉重,几度恍惚。

恍惚间,以为自己身处某间昏暗的客栈里。“殿下不睡?”萧洵安的声音。

她一惊,抬起头来,萧洵安正坐在她对侧。

她晃晃脑袋,想要清醒清醒。

“怎么不去榻上睡?”萧洵安又说。

“怕死……”黎川以为在梦中,随口回答,又低下头去趴在桌上。

下一刻,却被人搂紧怀中,横抱起来。

黎川浑浑沌沌,感觉萧洵安抱着她,一步一步朝内室走去。

“内室有毒……”她嘟嘟囔囔说道。

萧洵安说,“不怕,有我。”

她听见萧洵安的声音,顿觉安心,往他怀里钻了钻,又沉沉睡去。

这一夜,没有惊惧,只有黑甜舒适的一夜酣睡。

天亮了,她睁开一只眼瞥见大亮的天光,伸长四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却忽然发觉头下枕的,是一只胳膊!

她一下坐起身来,看见萧洵安随着她坐起来。

“冷!”萧洵安佯怒道,赶紧用被子裹住她。

是真的!是真的萧洵安!

黎川欣喜地扑向他,鼻头发酸,双眼发胀。许久以来的担惊受怕,被困宫中的委屈与思念,在他怀中放肆地宣泄出来。

她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哭泣,萧洵安心中百味杂陈。他轻轻拍着爱人的背,“我回来了,我来接你回家。”

当日,萧洵安出现在宫门口。

守卫很是震惊,“不曾听闻王爷回京。”

萧洵安心气不顺,自然没有好言语,“本王行程还需向你报备?”

守卫不敢拦着,以为镇北王要进宫向圣上述职。

紫章宫里听到消息,文帝闭目养神,“他倒是快啊,西南战事也不管了,独自回京来找朕要人。”

老黄门宽慰道,“镇北王定有安排,儿女情与国事孰轻孰重,王爷定然有数。”

“他有没有数,你知道个屁!”

紫章宫这边等着,萧洵安却并没有过去。而是径直去了寤思宫,将黎川带出了宫门。

“他放肆!竟一路无人敢拦?他们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文帝勃然大怒。

“圣上息怒,禁军都知圣上仁厚,从未下旨不许那小娘子出宫,便没拦着。不过这镇北王的确不识体统,圣上定要将他唤来,狠狠斥责一番这不懂事的侄儿。”老黄门笑着说道。

可此时,一样东西,送进了紫章宫内。

那是一个玉枕,寤思宫内室里的那一个。

文帝看见那样东西,烦躁的摆了摆手,老黄门赶忙叫人将东西收了去。

马车里,萧洵安轻轻搂着黎川,搓着那双冷白的手,柔声问道,“冷不冷?”

黎川摇摇头,“怎么回来的?”

“穿行符。”萧洵安没有隐瞒。

“前线路途遥远,你一夜之间回到京都,必然引人怀疑。”

萧洵安拍拍她的手背,解释道,“我早前担忧塞北战事不妙,设想有必要时亲去塞北。于是到西南以后,以突发面疮为由,面具掩面,与周羽从不同时出现。如今,他正带着面具扮作是我。”

“今晨从你那儿离开之后,又从城门外进来。如此,就算有人对照时间,也会以为我一早就离开西南,一直是周羽假扮为我未被发现。”

黎川发觉自己问的多余,道,“你一向是周密的。”

萧洵安叹了一口气,“可终是没护好你。若不是昨夜元清以符咒传讯于我,我竟不知你被困宫中。”

“柳少瑜的信竟那么久都没到。”黎川说。

萧洵安在记忆力搜寻此人,黎川继续说道,“你有所不知,此次多亏了他,否则我死在宫中也无人知晓。定要好生感谢人家才是。”

萧洵安想了想,忆起此人,“原来是他。”而后又说,“柳少瑜救你之事,切莫告诉旁人,若害你之人知是柳少瑜坏了事,必然对他不利。”

黎川也是如此想,便没多言。看萧洵安一脸愁容,便想将话题往轻松处带,问道,“他说欠你一条命,是有什么故事?”

“他是如此说的?”萧洵安笑了,“嗯……如此说的话,也就是幼时将他从池塘里拽起来罢了。”

见萧洵安笑了,黎川心中松快了许多,“郡主今日若见到你,必然惊喜万分。”

萧洵安脸色又僵下去,黎川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解的看向萧洵安。

萧洵安面色复杂,没有说话。

马车到达王府门前,众人早已接到消息在门口侯着。

雪似鹅毛落,李宣撑一把大伞去车前接。

萧洵安当先下车,伸手去扶下黎川。

黎川身上披着一件貂裘披风,毛领子厚实蓬松,衬托之下,那张脸越发小了。

李宣高举纸伞盖在黎川头上,嘟囔道,“好容易养起来,这又瘦了如此多。”

黎川小心跨下车凳,笑道,“哪有你说得那般夸张,宫中膳食比王府铺张多了。”

萧洵安将黎川送回屋内,屋里没烧火盆,但走进去却觉得暖融融的。

“趁王爷王妃不在府中,修缮了地下的火道。比起时常需要通风的炭盆,如今能紧闭门窗,不让寒气进来,温暖舒适多了。”孙胜喜滋滋地讲道。

萧洵安心思不在此处,安顿好黎川,叫了李宣,两人在书房谈话。

“郡主离京的消息是你传到西南的?”萧洵安见到那张字条,能认出李宣的笔迹。

李宣如实回答,“是。”

“可经过王妃首肯?”萧洵安接着问,消息已传到西南,黎川自然是知晓此事。他困惑的是,若是黎川故意隐瞒此事,李宣为何没有听从?若是经过黎川允许,信才传出,她又为何表现得好似萧滢滢就在京中?

李宣不知萧洵安所问何意,“此前向王爷传信,皆是经由王妃确认,才传往西南。就连王妃入宫之事,属下也未敢擅自告知与您。”

闻此,萧洵安格外困惑,她想起黎川两次失忆,一次是因天罚情劫,第二次是元清施法所致。可这次又是为何会忘记萧滢滢离京之事?

“王妃是不是不记得传信与您?”李宣问道。

此言正中萧洵安痛点,“你可是知道什么?”

除了萧洵安,李宣是唯一一个见证黎川前两次失忆之人。他答道,“怕是王妃失忆之症,再次复发了。王妃明明前日刚吃过枳椇,过了一日却不知是为何物,好似从未见过。”

萧洵安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这一次的失忆并简单。

他回到寝殿,黎川正撕着云片糕,喝煮热了的酥乳。

见萧洵安进来,她招招手,“这热酥乳甚是香醇,若炒些茶冲了做些奶茶,定然好喝。”

李宣会意,立刻去安排,不一会儿奶茶便端上来。

黎川捧着碗喝了一口,赞不绝口,“跟吉驻家的奶茶不相上下。”

闻言,萧洵安剥柑橘的手顿了下来,抬头去看黎川的眼睛,“你……记得吉驻?”

黎川刚到塞北找他时,他带她去吉驻家做了客。可后来黎川因改他天命而失忆,此后再没见过吉驻。

可黎川为什么会记得吉驻家的奶茶?

黎川喝着奶茶,自然地说道,“我记得当时同你去给吉驻庆贺生辰,我好像还扮作男子。”

“之前的事,你都想起来了?”萧洵安有些忐忑,若她想起,想起他步步算计,想起他故意灌酒强求于她……

黎川两条眉毛耷拉成八字,“我从前是不记得吉驻的吗?最近总有些好似记忆的画面出现在我脑子里,有些像是真是,有些就很离奇。”

“那些,我猜大概是做的梦吧!”黎川突然想到什么,兴致勃勃地讲到:“我还梦见自己变成一只飞鸟,你骑着白马一直追我。许是被云桑使臣的夜莺故事给搅的。”

柑橘的汁水挤在萧洵安手中,黎川拿过捏的稀烂的橘子,用帕子帮他擦手,说,“我知道自己最近总是忘事。可不管想起什么,忘了什么,我都会记得你的。”

萧洵安低头看着黎川仔细为她擦拭手指,很难想象这记忆错乱却孤独一人的几个月,她究竟是怎么挨的。

黎川擦好手指,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甜美灿烂,可萧洵安知道,这只是她露给他看的安慰罢了。

她的痛苦,自己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