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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知错。”

元彤儿跪下淡然说道。

众人有些愕然,瞧她之前蛮横的模样,还以为她会顶撞曲皇后,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认了错。

“只是……”

元彤儿抬了抬眸子,一双琥珀似的眸子溢满了眼泪,更显晶莹剔透。

“今日儿臣做下的错事,要打要罚儿臣都认。

只是儿臣生母尸骨未寒,却被她们诋毁欺辱。儿臣想问,身为奴仆妄议主子,是何罪责?!”

她话音刚落,宫女嬷嬷皆吓得跪了一地,直呼冤枉。

曲皇后闻言双目微眯,似乎对元彤儿说的有所怀疑。

宁贵妃道:“瑞安,此事可不能乱说。这些都是宫中的老人了,尤其刘氏更是教习所的嬷嬷,有些规矩她们懂得我们都未必懂的。

妄议主子是多大的罪责,怕是借她们百八十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如此……”

“娘娘说的是呢!”

元彤儿打断了宁贵妃的话。

“儿臣也很是不解,为何她们明明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责,还敢公然在我面前侮辱。

是欺我娘的位份低?还是欺我外祖落魄?亦或是,欺我一个年幼失孤的乡下野丫头!”

“这话说的,你身为公主,只这一个,她们便不会敢造次……瑞安,我看是你多疑了……”

宁贵妃是元果儿母妃,今日这么凑巧也在,怕是就是为了引曲皇后来,撞见元彤儿的“失德”罢了。

元彤儿暗暗冷笑,果然有娘在的就是不一样。

“娘娘自然不会理解。”

她说着对上了宁贵妃的视线。

“娘娘是个有福气的,不但儿女双全,大姐姐和五哥哥也皆在娘娘膝下,纵观整个宫中,怕是也找不出几个……

可我娘命苦,本就圣恩单薄,膝下就我一个,还落得个两相分离、不能承欢膝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元果儿喝道。

元彤儿虽口中说着自己的遭遇,但明眼人早就看到了曲皇后眼中的黯淡,元果儿也不例外。

心中暗道,这丫头是个会利用人心理的。便开口制止了她。

元彤儿道:“我想说什么?我还用说什么?我是如此,四哥哥也是如此……

我是羡慕长姐啊!长姐有宁娘娘撑腰,宫中怕是从未有人敢对你说个硬话。

可我们这种没了娘亲的……娘亲不受宠的……连这群狗仗人势的奴婢都敢随意欺辱!”

“你闭嘴!”

元果儿没了其他的话,一副众人之上的模样呵令道。

曲皇后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元彤儿的这番话让她想起了景元帝的忌惮疏远、宫中人对她的态度,心中便是一紧。

元芜如此、元彤儿如此,也不知远在皇陵的元若会不会也如此遭人欺辱。

想到此处,不禁怒火丛生。

“大胆贱奴,尔等可知罪!”

“娘娘恕罪……奴婢……”

“她胡说。”

元月儿忽然打断了奴仆的话说道。

“母后,儿臣一直都在,从未听谁辱骂过过世的刀娘娘!”

众奴婢听昌乐公主还在替她们说话,便又安了心,皆喊着“奴婢冤枉。”

元彤儿则冷笑了一声,此时再怎么狡辩也晚了。

曲皇后才不会在意别人,她现在满心都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

元彤儿又抽泣了一声,质问道:“妹妹刚刚还说自己看到我命人打刘氏才阻拦,怎么现在又是一直都在了?”

“我……”

元月儿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

元彤儿继续道:“因为她本就是你指使的!

你不光指使她,你还亲自来辱骂,你说我是死了娘亲的野孩子,说是不是父皇的种都还未可知!”

若是最开始她就说这些,元月儿还能仗着曲皇后对她张狂的厌恶拒不承认。

可现在,元彤儿在曲皇后的心底已经有了自己儿子的缩影,就是元月儿再想否认,曲皇后也是不肯相信了。

果不其然,曲皇后盛怒。

元月儿吓得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指使的!”

“那是谁?!莫不是她一个嬷嬷没人指使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曲皇后呵斥道。

元月儿突然定住了,看着一旁依旧抽泣着的元彤儿,这才明白自己已经一步步掉进了元彤儿的陷阱里了。

她也知道,元彤儿必是不敢得罪元果儿,便拿她开了刀。

她看向了始作俑者元果儿,迎来的是一双暗藏着一丝杀意的漠然眸子。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将元果儿拱出来,她是真的会杀了自己的!

元月儿咬了咬牙,再次俯身下去。

“母后,是……是儿臣糊涂了……

可儿臣只是看不惯她张狂,要教习嬷嬷给她一个下马威,绝没有看轻刀娘娘的意思啊!”

曲皇后再不想说什么,只狠狠道:“昌乐失德、着令禁足半月,罚奉一年!至于你们……”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氏和闹事宫女,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只一眼便抬起了眸子,淡淡说道:“妄议主子,剥去衣衫,处以猫刑!”

暮色沉沉,元彤儿的寝宫之中,几人围坐在一起熄了灯、烤火。

“高兴,别忙了,你也该多休息休息!今日那一脚实实在在踢到了心窝,可还疼?”

“回主子,不疼了!”

高兴说着就撇了撇嘴,圆溜溜的眼睛湿润起来。

元彤儿吓了一跳,问道:“怎么?疼了?”

高兴抹了一把眼泪,摇摇头。

炉火的暖光照在他稚嫩的脸上,竟给这不过十三岁的娃娃脸上添了一丝坚毅。

他突然跪在了地上,梆梆磕了几个响头。惊的元彤儿差点也给他磕几个,忙要扶他起身,高兴却不愿意。

“殿下,您就让我给您磕几个吧!”

元彤儿不解,“好端端,怎么突然要磕头?你喝大了?

大胆高兴,有酒不知道给殿下分点?”

高兴却不接她的调笑,一张小脸悲悲戚戚的,继续道:“我今年十三,入宫也不过几月……最大的理想就是能活过十八……”

他说的没头没尾,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

元彤儿最是看不了别人哭,又不会安慰人,便继续调笑他。

“那你的理想也太不咋地了。”

高兴的眼泪便如泉水似的汩汩流了满脸,大颗大颗的往地上砸,吓得元彤儿更不会说了话。

桃花顿了顿,说道:“殿下有所不知,高兴从前有个哥哥,也进了宫。

前两个月……因为得罪了宫里的老人,被……推进池子里……淹死了……”

高兴猛地起了身,跑到了房外坐着。他呆过的地方,炉火照射下,已经濡湿了一片。

“再过两日……哥哥就要十八了……若他也能活到十八,也就不算……夭折了。”

素月凉风,将他的身影投射到了门窗上,像一只风雪中的幼鸟,不住颤抖。

寒风中已然染上了春的暖气,穿过门框、擦过元彤儿身上的锦衣。

“高兴,你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