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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就是,看到这一幕的林海暂时对孟洋城的情报工作放下了心。

还是那句话,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作为领导,要是事事操心事事过问甚至事事指导,那这个组织也就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这一点也是林海在前世总结出的经验,毕竟当年他就有一个喜欢事事指导的领导,所以林海现在确实也干不出“第三张床弩往前推进50步”的笑话来。

不过阮仕浩对高棉的忠诚哪怕再有限,那也是有的,所以当林海回到知府府邸的时候,驿丞便送来了阮仕浩要求尽快见面并且开启谈判的要求。

“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晾几天再说吧。”林海吩咐道:“就说他的身份不明,我们在找高棉方面确认,而且我堂堂一个清河县伯,岂是他一个因差遣晋升的户部侍郎想见就能见到的?”

“就原话告诉他。虽说不能失了礼节,但是也不能对他太客气。一定要让他感觉到,我们并不想停战,晾着他只是为了在军事上有更多的谋划。”

得了,有林海这句话就够了。

回到驿馆的驿丞按照标准,给呆在上房里等回音的阮仕浩送去了四菜一汤,嗯,按照林海规定的清河公务餐最高标准,甚至林海平日里都达不到,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甚至黑着脸在一旁细问了阮大人有没有别的需求,有的话尽管提。

是的,从礼仪上挑不出任何毛病,除了驿丞一张看了就让人觉得发毛的黑脸以外。

“先生可是清河人?”虽说这个驿丞看起来很不好说话,但阮仕浩依旧抱了探听消息的想法,毕竟现在能看出来上面要求这个驿丞对自己以礼相待,所以虽然他脸色不好看,但也不会真的对阮仕浩做出什么,这一点让阮仕浩暂时放心了不少。

“是。”驿丞在一旁叉手而立,却没有低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阮仕浩,就像是在回答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问题。

“那先生是与大军一起进的城?”阮仕浩毫不在意,说实话,要不是真的囊中羞涩,按照惯例,他应该先打赏再问话的。

看出来阮仕浩的尴尬,驿丞不由得补充了一句:“阮大人不必为难,按照清河的规矩,我们也是不收任何赏钱的。”

“那个,确实是本官失礼了。唉。”阮仕浩倒也不避讳这一点,毕竟穷了很多年,对于自己掏不出钱来这件事情,阮仕浩早就习惯了:“但为何连赏钱都不能收呢?难道是清河的律法过于严苛?可这与你们大凉的律法也不一致吧。”

“阮大人说笑了,清河是大凉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律法上当然是一致的。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法,清河岂可有自己的律法。”

说到这一点,驿丞的脸色虽然还是很黑,不过倒说得上是郑重的成分更多一些。

“在清河,不仅是小人不收赏钱,其他人也是不收的。说起来这也算得上是地方习俗,本就应该是在此时交代给阮大人的。”

“人人都不收?为何?”

“听闻大人为官多年,自是不知道,我等驿丞以前索要赏钱,无非是不管天下四国哪个朝廷,都是发不了全饷的,一个月总共就那点银子,不仅发不全,还得拖,一月的饷银六月能发便就是上官清廉了。日常发下来也就是七成,甚至银子也是霉的黑的,真要换下来,五成便是极限了。”

说到这里,驿丞眼光从上方收了回来,摇了摇头,似乎是想把当年的记忆彻底从脑袋中晃出去:“家里还有一大家子,有老有小,所以要是没有来来往往诸位大人的打赏,确实是活不下去。

况且每年发下来的银子虽少,但给上官的孝敬却不能少,上官生辰,四时八节,不管多少总是要花些钱的,过往那些年,若不是过往的官人们大方,小人怕是也熬不到今天。”

“如此说来,你现在不收钱,是清河的饷银能发全了,还是上官不收礼了?”作为底层官僚起家的阮仕浩如何不知驿丞说的是真话。

只是如此多年都这样过来了,他不信换成了一个清河伯,就能有什么变化。

“现在,当然是全饷。而且不是当初大凉那种抠抠搜搜的全饷,是清河伯根据工作量和物价议定的全饷,比曾经的全饷多了三成之多。”

说到这里,驿丞眼里出现了光,就阮仕浩观察,这驿丞说得绝不是假话,而是真的在引以为傲。

“而且,清河伯严令,任何事情都应该按规矩来,既然清河县给小人发够了饷银,那小人就没理由再伸手要大人的赏银了。

况且清河伯说得明白,饷银没发全是饷银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他的事情,若是真有人再克扣饷银,那也应该内政部的监察司反映,而不是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收银子来补齐。”

“此言有理。”在户部工作过的阮仕浩知道林海说的是正确的“废话”。

倘若人人都遵纪守法,都照章办事,那确实不需要送礼与受赏,这一点基本上所有的官员都知道,但按照高棉户部的说法就是:“我们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但是我们永远都到不了那一天。”

“可你们伯爷又如何保证真的就没人贪没人拿呢?虽说发了全饷,但人心总是贪的,怕不是每个人都能克己奉公吧。再譬如说今天,若...若本官不是囊中羞涩,而是能拿出银子来给你,这里仅你我二人,我不说你不说,其实也没人知道。”

“阮大人说得是。若是阮大人今日给小人赏钱,怕是不会有人知道。可小人孤家寡人一个,拿着钱有什么用呢?无非就是些许吃喝罢了。若是今日用了你阮大人的钱吃了香的喝了辣的,他日再想去便钱不够了,到时候小人再伸手要赏钱,怕是不一定会遇到阮大人这样愿意为小人保密的好人了。

再说了,清河的监察也不是吃素的,就清河伯执掌清河这些年,因为贪污受贿,被砍下的脑袋也不在少数,而且哪怕是人死了,家里人也得把账还上才能结束。若是家里有些钱财倒也罢了,钱财被花用完了的,那便只能顶着高利息去矿场挖矿还债,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嘛,难!”

“哦,明白了。”看来清河伯在吏治一道确有建树,就不知道在其他方面怎么样了,阮仕浩一边应道一边随口一问:“看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是没存够钱娶不到媳妇?可要本官回去后给你找两个好看能生养的?”

左右问了一大堆,连一个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确实让阮仕浩很尴尬,最终不得不祭出帮人介绍这一招,反正在泰京城里,买两个因为征税而破产人家的女儿,哪怕是仔细挑一挑长相身材,也花不了几个钱,到时候实在不行就买两个给送来,也算是自己在清河的体系里面钉下了半个自己人。

“在当年上坝县被贵国大军烧成白地之前,小人便是那上坝县的驿丞。那时小人尚有高堂下有儿女,妻子贤惠儿子聪明。不过贵国大军进兵神速,破城那晚就小人和女儿逃了出来,其他人怕都是被贵国的大军筑了京观。

这些年躲躲藏藏,食不果腹,女儿也患病而亡。小人在老林子里饿得不行了,只能下山搏命,幸蒙伯爷收留,成了这清河的驿丞罢了。”

说到这里,驿丞便不再看向阮仕浩,而是一拱手:“阮大人想必还想问,不过小人身体不适,怕是回答不了大人的问题了。不过大人在驿馆可来去自由,有什么想知道的,出去问问别人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驿丞再次一拱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