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走远，孔慧慧才定下心来听旁边人说八卦，刚才她就是无意间听到了个事才决定买下肉干占个位置继续听。
旁边墙角蹲着的四个老太太看孔慧慧同行的人走了，她买卖做完没走还蹲下了，跟自己几人的姿势一模一样，要是再老个几十岁没准就更像。
“她听的懂吗？”
“外地人听不懂！”
“听的懂！她刚才还和老邓说减半！”
“肯定不懂，那我们刚才那么大声说篮子底下有石头，她如果真听懂了她就不会买了。”
…
孔慧慧听着耳边的嗡嗡声音，还要假装不懂的样子闭目养神。讨论了一会她到底听不听懂的问题，几个老太太终于觉得无聊又回归之前的话题了。
“这姓梁的真不是人，儿子都不要，一个人跑了。”
“何妹无阴功喽，个大仔快病死了。”
“他前晚抱着细仔走佬，大仔发现追过去，他就把细仔掉落江里。”
“哎，何妹以前都对人几好啊，我都喝过她派的粥，可惜了！”
“听到地主仔都无人理啦…”
听到几人的对话，孔慧慧想起了一个人，梁燕，她从初中到高中的同学，孔慧慧回国后依然保持了二十多年的友谊的唯一一个人。
在孔慧慧对她抱怨渣爹不断的再婚，被骗钱，离婚，又再婚的时候，她有一次也说起过自己的旧事。
梁燕和孔慧慧同岁，出生于94年的夏天，亲爸脑子不太好，说是小时候脑子碰坏的，那时候同学还经常嘲笑梁燕有个傻爸爸，但是孔慧慧反而有点羡慕。
这个傻爸爸在每次下雨的时候都会拿着一把伞蹲在学校门外的墙角，明明有时候就是下个雷阵雨，不到半小时就停雨，放学的时候地都干了。但他不懂，照例一蹲就是几个小时，还要把伞塞给女儿和同学，自己默默跟着走在她们身后。
上学的时候，梁燕经常为了傻爸爸的事和同学吵架，甚至打架，那时候的孔慧慧还是个五好学生，不会说脏话，不会骂人，打架更是帮不上忙，只能默默的给她递上药膏。
因为学校离家走路就十多分钟的路程，上初中后孔慧慧都是步行，梁燕就是那个上学前先走到她家叫她，两人一起走去学校，放学后一起走到孔慧慧家，梁燕再回自己家。
有一次早上孔慧慧睡过头，梁燕按门铃的时候她还没醒，孔慧慧就让梁燕先去学校，不要两人都迟到，梁燕不肯，硬是在门外等，只是让她加快速度，孔慧慧紧赶慢赶两人还是迟到被罚站。就这样风雨无阻，梁燕陪伴了她六年的上学路，孔慧慧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但是这六年的时间她也只知道梁燕妈妈在她出生没多久就离开了，她跟着傻爸爸和奶奶长大，她一次也没邀请过孔慧慧去自己家做客，每次叫孔慧慧上学的时候也都在门外等，有次孔慧慧的妈妈看到女儿传说中的朋友，邀请她进来坐，她才进屋喝了杯果汁就告辞了。
后来孔慧慧毕业回国，两人重新联系上，她才知道梁燕的傻爸爸在她大二那年车祸去世了，奶奶没多久也过世。等到孔慧慧亲妈病逝，亲爸渣变，开始抱怨后，两人喝醉了，梁燕才说出一件旧事。
她亲爷爷原是山市的一个小地主，娶妻多年未有儿子，48年她奶奶何阿妹被送去做小，十年间生了5个儿女，都没有养住，直到59年地主的正室病逝，梁燕的大伯出生终于站住了，64年她亲爸出生。有了两个儿子，小地主开心啊，可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被打发扫厕所去了。
刚开始还干的认真，后来他看着身边不断偷跑的人，也动了心思。终于在72年秋冬的一天他卷走了家里所剩不多的钱财，抱着8岁的小儿子偷跑到江边，但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也要算钱，后来发现13岁的大儿子梁伟民居然追过来，他下意识的把手中的小儿子扔到了江里自己上了船。
梁伟民见弟弟泡在江里没动静，赶忙也跳了下去，没想到弟弟的头碰到石头昏了过去，他也体力不支渐渐没了动作，还好船老大只是求财，派人下水把两小孩捞上来。
等何阿妹赶到江边，两个孩子，一个烧起来说胡话，一个醒来就不说话光傻笑，她求爷爷告奶奶找人帮忙，也有以前受过她恩惠的人偷偷扔下几毛，一块的。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小儿子第一个被判了死刑，医生说头碰伤了痴傻的太多了，现在没办法。大儿看起来就是发烧，医生给开了退烧药就让回家，但是没想到回去烧了几天人就没了。
送走了大儿子，何阿妹一个人带着痴傻的小儿子捡起了偷跑男人打扫厕所的活，母子二人就这样活了下来。直到九零年的夏天，有天何阿妹收到了美国来的一封汇款单，落款显然是跑了快二十年的小地主。
何阿妹拒收了，后来地主又寄过几次信，说自己这几年快不行了，美国娶的洋老婆倒是生了几个儿女，可惜儿子都没长大，他希望何阿妹让她的两个儿子去美国生活，然后给她一笔补偿金留在国内。
就这样的来信和汇款，何阿妹拒绝了三年，直到有一天干活的时候她昏倒了，看着身旁三十岁还跟三岁似的小儿子默默流泪。再一次的汇款单她接下了，都用作彩礼给傻儿子娶了个老婆，然后给小地主回信他的两个儿子在他走那天就没救活，小地主后面就消停了。
“我妈生下我拿着钱走了，奶奶一直照顾爸爸，我爸车祸后三天她也走了。去年有个洋鬼子说是我姑姑，要资助我,真好笑。”孔慧慧看着这辈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泪的梁燕，她当时面无表情，说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情，但是她的眼泪却一直没有停。
孔慧慧还记得当时自己抱着梁燕痛哭，想替她把她消音的声音放出来。但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到一个这么相似的故事？这些老太太口中八卦的人会是梁燕的奶奶和爸爸吗？
省AI医院的邮件中说这次事故是书本投影，怎么会和现实中的事件联系起来呢？！而且孔慧慧找了故事线根本没提梁家的事，但她还是站起身，把篮子里面的石头扔出来，提着篮子走开了。
“她怎么知道里面有石头？！”
“我就说她听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