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燕酒楼雅间里，一抹纤柔的身影就站在靠窗的位置，听见开门声随即回头，可小脸上的灿笑看见来人时瞬间失色不少。
“怎嘛？看见是我就不笑了？若珺也太偏心了。”宇芊芊打趣道，说着走到她身边。
“哪有啊，芊芊姐就知道打趣我。”褚若珺拉着她在圈椅上坐下，“我只是想问……可人姐姐病还没好吗？”
知道何可人病了，她第一时间就想过府探望，可拜帖送过去，回复的都是不想把病气过给她，要她不用探望，后来她又送个两次，还是一样的答复，她心里难免多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才让可人姐姐疏远了她。
直至今天兄长凯旋而归，当初她们约定好，要在这儿迎接并庆贺，岂料可人姐姐竟也不肯来了。
宇芊芊拍了拍她的手，“她病好了，只是还稍有不适，说今日外头人多，不想出来挨挤，也并不是故意疏远，不过小姐做派，被家里人宠过头罢了，行事上难免带了点娇气任性，阴一阵阳一阵的，但她并没有恶意，也许过一阵子又黏你黏得紧了。”
“但愿如此吧。”褚若珺勉强笑了笑。
当初何可人主动与她攀谈时，她受宠若惊，只因何可人是贵族圈里名副其实的侯府千金，她大哥不过是五品的兵部右丞，以她的身份和家境根本无法与何可人攀交，可她却在她倍受冷落的宴会里，将她拉到身边，处处细心关怀。
几次交往后，她更加发觉何可人待人真诚，毫无千金小姐的架子，所以她私下真的把她当成了姐姐，如今突然不理她了，她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就连兄长荣归故里，光耀门楣，她都无法真正开心。
“别胡思乱想了，我来的路上听人说褚大人已经进了城门，如今差不多该到这了。”
宇芊芊拉着她又走回窗边，街道上人头攒动，每年初一的赏灯节人也没有今天多，可见这褚将军的影响力还真是不小啊……
“瞧，前面最威风的那个就是褚大人了，哼，可人不来，算她没有眼福。”宇芊芊拉着若珺的手笑眯眼。
她眸底蓄着泪水，看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而来的兄长，心里别提多为他骄傲了。要说，褚家也曾经是高官之后，但不知怎地子嗣数代都是单传，官运更是一代一降，父亲临终前嘱咐兄长，必得要光耀褚家门楣，如今兄长确实办到了。
也不知道是否她的注视太炽热，兄长竟出其不意、突地抬头朝她这里望来，眼神还在她左右搜寻了一圈。
她吓了跳，不禁纳闷，哥哥是在找什么呢？随即朝兄长挥了挥手，然而她那像是冰块堆砌起来的兄长，俊脸冷峻生硬，片刻后便收回视线，踢马缓缓而去。
“唉，我大哥要是能多些表情就更完美了。”她叹了口气。
兄长俊逸无俦，五官如画，右眼下一颗鲜红血痣，更添几分蛊惑人的魅力，偏偏就是……冷若千年寒冰，就算有姑娘心仪于他，怕也被他的样子吓跑了。
“这就叫人无完人”，宇芊芊笑眯了眼。“好了，等等你带几道好菜回去，让你大哥尝尝久违的家乡味。”
“好，谢谢芊芊姐。”
天色渐暗，褚遥岑才骑马回府，管家正在像前来祝贺的街坊四邻道谢，他神色清冷地略颔首，算是露了面，便快步走进内院儿。
褚母体恤儿子边关打仗辛苦，早就备好了丰盛的酒菜。
可入席前，褚遥岑先跟着母亲进了祠堂，看见圣旨就摆在供桌上，他才点了香，无声禀报，总算完成了父亲光耀褚家门楣的的遗愿。
一会，三人才又到小厅里落座。
褚遥岑一见满桌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尤其有两道摆盘精致的热食，一看就是在外头带回来的。
张氏不一会就给他布满了菜，像是恨不得把在边关缺失的油水全都补回来。
褚遥岑虽不饿，但还是不想回绝母亲的好意，只好慢条斯理地吃着，直到嘴里吃进那道熟悉的热食，斟酌了下才问：“珺儿，今天你又跟何家小姐一道外出了？”
褚若珺经他这一问，脸色黯淡下，又觉得疑惑地皱起眉，“大哥，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你不是瞧见我了吗？”
他应该看见了站在她身边的是芊芊姐，不是可人姐。更叫她不解的是，大哥向来不会过问她们女孩子之间的事。
“嗯，可我记得离京之前，你不是和何小姐走得极近？”嗓音依旧是不含太多起伏，像是席间闲聊的话题。
一想起近日可人姐没道理的疏远，褚若珺咬了下嘴唇，面色不愉地道：“可人姐姐最近病了，很少出门，细算起来，我已经有四个月没见到她了。”
褚遥岑往嘴里送菜的动作一顿，状似漫不经心地道：“病得竟这般重？”
“听说好多了，总之没有机会碰到面。”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褚若珺窥了母亲一眼，怕她对何可入有不好的印象。
“哦”褚遥岑淡淡道。
褚若珺还想张嘴说什么，却被张氏打断了，“珺儿，让你大哥好好吃顿饭吧，还有啊，国公千金不是咱们能攀交的，往后别胡乱承别人的情，传到外人耳里，会说我们褚家女儿攀高枝的。”
“……是。”褚若珺把头压得低低的。
“娘，她们女孩子家来往，没那么多忌讳”褚遥岑放下碗筷，“您和珺儿慢慢吃，我先回去休息了。”
“也好”，张氏念他一路舟车劳顿，又进宫面圣到这个时辰，就没有多留。
褚遥回到自己的院落，先让小厮烧水，然后痛痛快快泡了个澡，靠在桶里，他闭上眼，思索着朝堂上的诡异多变。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思绪竟飞向了远方，近来他总是这样，每当闭上眼睛，总能看见一张极尽妩媚动人的容颜，尤其是她左眼下那颗饱满圆润的血痣。
*** ***
几天后，尽管百般不愿出门，何可人还是和母亲一同去赴了宇芊芊府里举办的赏花宴。
下车后母亲去了内院，而她则刚下马车就被叫住了。
“可人。”
“芊芊，你该不会是特意在门口等我吧。”
宇芊芊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摇着脑袋啧啧称奇。“今儿可是怪倒，难得见你盛装打扮，这不知情的，会以为你是来相看婆家的。”
何可人一身红绣金线莲叶裙，再搭了件镶银边牙白短帔，勾勒出那不盈一握的小腰，脸上淡雅妆容更衬得她如出水芙蓉般，叫看惯美色的宇芊芊都忍不住一看再看。
两个人手牵着手亲昵的往里走……
到了花厅，女眷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着茶点聊着天，而不少小姑娘则是在外头的园子里捕蝶赏花。
穿过正厅，她们来到了后面的小径。
“听说褚大人果真连升几级，委任了兵部侍郎一职，不日就赴任了。”宇芊芊好似不经心的与她闲聊。
何可人却是压根不想听见关于褚遥岑的任何消息。他的事，在前世已经被她了解的够透彻，就连他有多宠爱他的表妹张嘉儿她都知道。
“你知道的还挺多！”可人笑着调侃，其实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哪里能知道，是大哥回来时说的，他一直很惋惜当初没有坚持去战场，本来要父亲举荐的，可你也知道，我娘根本就不允许。”
宇芊芊的大哥宇良桓是个非常不错的人，性格温文尔雅，待人最是亲切。而且打小就跟在祖父身边，被教导的文韬武略皆通，偏偏他就想走武职，甚至想亲自上阵杀敌，奈何姨母就他这一个儿子，膝下还无子嗣，哪肯让他上战场。
“可人，你也好久没看见我大哥了吧？”宇芊芊说时，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这话把她问的说不出话来，直到被旁边灼热的视线给盯得无处躲藏。
其实，表哥对她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可上一世她的心已经容不下别人，哪可能看得见他？但如果是现在呢……？
“可人，如果你还喜欢着褚遥岑，我是不会跟你说这些的，如今你以对他没感觉，怎么不能考虑一下我哥？”
“我……”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听到几个人的呵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