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东，柳叶街里，离老远就能听见一个男人的大骂声从一间小院里传来，让路过的人都不敢靠近。
“他奶奶的，不知羞耻，你把我老齐家的脸都丢尽了，好好的人不当，偏偏去当那王八羔子家的一条狗，老子就是平时太惯着你了，那男人除了一副臭皮囊，还有什么好？你鬼迷心窍了你！”
“人家还有权有钱。”
“呸！你敢跟你哥顶嘴，一个爷们儿长得比娘们儿还要漂亮，就是招人烦。”
“像你一样五大三粗就好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哼！
“我我我、我哪不好，这周围的左邻右舍谁敢惹我？哪个不卖我的面子？”
“是啊，你上人家铺子拿东西都不给银子。”
“你懂个屁，那是他们自愿孝敬老子的。”
“上次你拿人家步摇，我记得人家可不是自愿的，骂了你一上午，咱家祖坟都跟着遭殃。”
“你给我闭嘴，那时候是老子手头紧，要不谁稀罕……唉？怎么说到我头上了，我在说你呢！”
“好，你继续。”
“你让我沦为周围人的笑柄了，走到哪都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我齐德龙一世英名，你让我这脸往哪搁。”
“那就别露脸，哥，我这有布，你要不要？遮遮羞。”
“齐悠攸！”
“你要吃了我啊？耳朵都震聋了。”
“震聋了最后，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省的出去给我作祸，你说！你现在还喜不喜欢那小白脸了？”
“什么小白脸？他除了长的好看点，个头跟你一样高，身材也不比你单薄多少。”
“不管他小白脸小黑脸，总之……以后不许你再惦记他。”
“知道了。”
“明天大哥就去找李媒婆，帮你寻个好婆家，陈二树行不行啊？这小子一看就对你有意，没少给你送好吃的，家里还是开饼铺子的，以后准饿不着你，长得也不赖，脸挺白的，呃？妹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你看错了，我没哭。”攸攸擦掉脸上的泪珠。
“是不喜欢陈二树？既然你不喜欢，那咱们换许仁义好不好，他虽长相一般，但人确实仁义，过日子也不能光看长相不是，喂……你怎么还哭啊！”
“哥，哇……”攸攸突然大哭地扑向齐德龙的怀里，“呜呜……我心里难受……呜呜呜呜……”
“别哭、别哭，哎！”齐德龙被弄得直叹息，七手八脚给她抹着眼泪。“好妹子，咱不哭了，哥不说你了还不行嘛。”
这妹子自小便像是个男孩子性格，除了六岁爹娘死的那次，哭得地动山摇以外，再往后一次都没掉过眼泪，这次……这、这可怎么办？
“攸攸，你别哭，哥知道你在那王八羔子府里受了委屈，他是眼睛瞎，才看不见我妹的好，早晚有一天肠子给他悔青喽。你放心，这个亏咱决不能白吃，哥一定给你报仇，快别哭了哦。”
攸攸突然抬起头，惊道：“哥，你可别乱来，听说他跟皇上关系都处的很好，那可是皇上啊，我们小老百姓动不起的，知道吗？你千万别胡来。”
“皇帝怎么啦？隔着一千多里呢，听没听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哥为了给我妹子出气，打烂他那张惹祸的脸。”
“哥，不值得，我已经不喜欢他了，真的，可能就是一时被美色迷惑了而已，你也知道，我从小就特别喜欢漂亮的东西，好像小时候过年，娘给我们做漂亮的衣服，我晚上睡觉都穿着，不舍得脱下来，也不管那是不是给你做的。哥，现如今我懂了，他不是我能喜欢的。一个天上的人、一个地上的人，怎么可能凑在一块呢。”
“真的不喜欢他了？”
“嗯。”攸攸郑重点头，“不过陈二树与许仁义我也不喜欢，你别乱点鸳鸯谱。”
“好好，哥听你的，往后你看上谁，哥准让他娶你。来，不哭了，小脸儿都哭花了。”
“哥……”攸攸又再次抱住齐德龙，“哥，还是你最好，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疼我。”
齐德龙老脸有些微微泛红，“快起来，羞不羞，这么大了还撒娇，知道错改过来就完了。”
“哥，我连累你被笑话了，对不起。”
“别胡说，我是你哥，咱们都姓齐，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以后谁在咬你耳根子，立马回来告诉哥，看我不把他肠子打出来。”
“呵呵，哥……”攸攸又哭又笑，“哥，我想吃水晶肘子。”
“好，哥让他们去魁品楼弄一盘，啊不……弄两盘，让我妹子吃个够。”
“不，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行，哥去买肘子，今晚儿就下厨给你做。你先歇着，哥现在就去孙屠户他们家。”
“哥，不用特意买，剩肉就可以。”
“那怎么行，剩的不新鲜，做出了的味儿不对，你甭管，等着吃就行了。”
“哥。”攸攸笑，喊住正要出门的齐德龙，“你把莹莹姐娶回家当我嫂子吧！”
齐德龙老脸又是一红，不自然的咳嗽两声，“咳咳……瞎说什么！”
“怎么是瞎说，你不娶她，难道要让她在那种地方呆一辈子啊？还是你嫌弃她？”
“我没有。”齐德龙坚定吼道，“她都没嫌弃我呢，我……我自有安排，你不用管。”
“大哥，鸿凌阁里的兰香诗琴可是苏州一绝，受欢迎的程度相信你应该很清楚，那些宛如天籁般的琴曲、精妙绝伦的诗词，几乎全是出自莹莹姐之手，你该也清楚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朝一日若被人发现了，只怕你跟莹莹姐就再也无缘了。而且她在那样的环境，还能用蒙汗药糊弄多久？就算老鸨不发现，客人也会发觉不对的，到时候会怎么对莹莹姐，可就难说了。”
“我懂，我知道，只是……只是你莹莹姐那么好，我却是混迹在外的小流氓，莽夫一个，嫁给我，岂不是委屈她了？”
“那总比你砸银子包人家强，花了钱，却舍不得碰一下，傻不傻，还不如留着钱以后和莹莹姐好好过日子呢！快点把莹莹姐娶回家吧，别便宜那老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