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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闹够了没有?”他清清喉咙轻斥,摆出当兄长的威严。

“我们现在是课间休息,大哥又来干什么?”惜萝拧眉眯眸,然后慢吞吞从那单薄纤细的后背滑下来,一直瞪着不请自来的臭大哥。“梓靳说了,你今儿个要跟那个又黑又矮又胖的知府去河道看商船,怎还不出门?”

惜蓉见小姐姐滑开了,却仍然未动,双手双脚依旧紧紧巴在月心身上,但小脸倒是一撇,毛嘟嘟的大眼睛充满疑惑扫向那位大哥。

栾逢春假咳了咳,好像被拆穿了什么秘密。

“不急,商船上午要送货,我们下午再去就来得及,没必要这么早赴约。”说着抬高手中茶盘,“我正要去书房,碰见平安那丫头,她有点忙,忙到分身乏术,根本没时间过来……”又咳两声。“我正好无事,就替她把茶送来了。”

寒月心一见到他,心就开始狂跳,费了好些力气才稳住表情。

她朝他礼貌一笑,就当作是打招呼了。

惜萝向来机灵,小脑袋一转,就知道大哥肯定不会莫名其妙现身,什么丫鬟忙到分身乏术,就是在忙,也不敢使唤这位爷端茶啊,所以都是借口!

哼哼,她栾惜萝何许人也?这种两下轻易就能识破的烂理由哪能蒙混过她的眼?那她就不用混了!她这个臭大哥,根本就是羡慕嫉妒她们跟月心姐姐关系好,每次她们一亲近,他就掺合进来,横加阻挠,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就是想挤进她们三个小姑娘的“亲密圈子”。

然后,她再去瞧瞧月姐姐的眉眼神态,哎!说到底,只剩叹气啊!要是月姐姐别这样淡然,淡然到几近刻意,也别这样若无其事地浅笑,笑到让她小小心脏酸酸胀胀、刺刺痒痒的,说不定她就信了,信她跟臭大哥就是一清二白、再纯洁不过的雇佣关系。

她撇着嘴哼了臭大哥一声,拉拉蜷在月姐姐怀里的小惜蓉,道:“蓉蓉,咱们先把这些木块搬到房里去,好好放妥,要不然桌上东西太多,一会儿放不下算盘和账本了。”说着,她把寒月心今儿个送给她们俩的所有小木块兜在自己裙子里。

小惜蓉见小姐姐动作,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退出寒月心的怀抱,挨过去,学惜萝的样子,把她装不下的几块木头兜在自己小裙子里。

“蓉蓉快走喽!”她吆喝着妹妹,忽转头对神色怔然的寒月心道:“月姐姐在这等我们一会儿,咱们很快就回来,你暂且撑着点儿啊,别像上回一样又被吓跑掉了。”言下之意是让大哥收敛着点,外加贬损。

“惜萝、惜蓉,你们……”别把她扔下啊!寒月心眉间波动,手微微攥紧,又想,迟早是要经历这一遭的,也就松开手,放宽了心。

石桌上光溜溜的,在晨间阳光的照耀下泛出淡淡白光。

前些日子,园丁按家主的吩咐,特意在后园移来两棵大槐树,栽的那方位置,恰可挡去空中浓烈的日光,让在此上课的大姑娘和小姑娘能得一片阴凉。

栾逢春过来,将托盘搁在石桌上,再把手杖依靠在一旁。落坐后,斟满两杯茶水,给她一杯,自己也端了一杯。

“谢谢栾爷。”

寒月心接过青瓷盖碗时,心头螫疼一下,他的指环握在杯沿,很像那一日他握着双环玉佩得情景。

栾逢春似也联想到了,目光窘迫的极快扫了她一眼,见她眉心若蔟,洁白青丝襦衫搭配淡蓝夏衫,青丝一半挽起,一半散在背后,整个人在阳光下一座,温容淡雅,仿佛与他在桑林小径的那些事,仅是他夜间做的一个梦,她真的说到做到,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暗自叹口气,不知为何,那种堵心的感觉又来了,就是不痛快。

“你给惜萝、惜蓉带什么来?”划动杯盖,也不喝,他双目定在她脸上。

寒月心笑了,轻柔道:“就是一些各种材质的小木块,前阵子无意跟她们提过,今早出门时想起,就带来了。”

爷说,自己性格无趣、沉闷,不如弟弟讨喜,但我恰好偏喜欢这般性情的人。

我恰好喜欢你这般性情的人……

喜欢你这样的人……

对面的月心嘴唇一张一合,说的话与他脑中浮现的话全然不符,他意识到了,面皮一热,这“被表白后遗症”从桑林小径回来后就时不时发作,尤其今天等着她来的时候,更甚。

硬是甩掉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他转移话题。“我瞧着,那些好像不像普通的木块。”适才好奇,迅速瞥了一眼,发现每一小块都形状各异,似能拆卸和拼接。

“嗯……”她轻点螓首。“小木块还能拆开,上面有榫楔接头,可以任意拼接成不同的图形,再组成不同的图案,我小时候很喜欢玩的。”

“呵呵,我想她们俩很快就能掌握要领,玩出很多花样,学东西是差了点,学玩就快着呢。”口气似叹,却宠。

闻言,月心扬睫朝他笑,见他嘴角也勾起,露出双侧梨涡,失魂的看了一会儿,又敛下眼眸。

啜饮两口花茶润唇,她道:“栾爷,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我要辞去这里的差事了。”

栾逢春一怔,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上,“为什么?”是因为……他没收下那块玉佩吗?

寒月心就怕他要误解到别的事上头,忙急促解释。“是我的私人问题,我娘这阵子病情时好时坏,白天没精神,夜里总会发烧,让琉儿单独伺候母亲,我有些不放心,而且,我想多留在她身旁陪伴,栾爷即将带惜萝、惜蓉启程回京城了,首都之城肯定有比我好的师傅,也不一定非我不可,所以就下了这个决定,干脆辞了事,专心在家看顾母亲。”

也就是说,他之前提的提议,“跟他走、为他所用”,她仍是拒绝。

栾逢春放下茶杯,压住胸腔中横冲直撞的气流,静默会儿才道:“一会儿马车送你回去的时候,我再让先前那位老大夫随你回寒家,替伯母号号脉,兴许吃几服药就好了。”

她说的没错,你看!他对身边的人多好。大恩不言谢。与他相识几个月以来,她明里、暗里不知受过他多少次照拂,实属无以为报。最后她只是捧起茶碗,低低“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