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阳光先是穿过玻璃，然后又潜入窗帘中的缝隙，在格子床单上留下自己的热量。
沉睡的张珣感到自己的眼前，一片嫣红，不自觉翻了个身，随即猛然惊醒。
静坐片刻，他下了床拉开窗帘，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下了这么多天的雨，终归还是出了一个大晴天。
绞尽脑汁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张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喝酒误事。
好在没有说出来什么......
不过也就是宁榄湘了，他没有控制住自己，其他人应该还好。
自从火车上遇到之后，这闻名学校的少女就开始放飞自我，任谁也想不到，人前彬彬有礼，温婉可人的校花，竟然是如此模样。
张珣伸手捋过自己的头发，将之折磨成一个鸡窝，绝望的躺在床上。
自己好像玩不过她！
刚刚那个梦，都已经到十里红妆，喜气洋洋的阶段了......
......
打了个哈欠，张珣有气无力的洗漱，胃里不时泛起淡淡的酒气。
只见得柯月红从后面的山上下来，手上提着一个竹篮。
“起来了？去把锅里的粥吃了，喝了酒吃点粥，舒服一些。”
“哦，你这么一大早去干嘛了？”张珣应了一声，嘴里塞着牙刷，嘟嘟囔囔的问道。
“等会去你外婆家，不得带点东西！？”柯月红不满的看了一眼蹲在那里刷牙的儿子，得有一两个月没回娘家了。
要不是过节，估计父子两个根本就想不起来这回事，一个臭德行。
张珣缩了缩脑袋，不敢顶嘴。
也是，高考完这么久，不是忙活着兰草，就是去龙江，也没想起来去外婆家看一看。
飞快的喝完青菜肉丝粥，张珣跟在柯月红的身后，不停嘀咕着，妄图得到母上大人的原谅。
“这个雁来蕈很新鲜，刚在山上摘的？”
“要不抓只鸭子一起带过去吧？”
说起来张冲倒是个养鸭子的好地方，有个池塘，还有一段小溪，鸭子稍微养大之后，就可以任由它们自己行动，完全不用考虑太多。
早上一群群叽叽喳喳到溪流里，去吃自助餐，如果哪家的鸭子出来晚了，这群鸭队友还会专门去喊。
所以家家户户的鸭子，养的都比较肥，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
柯月红却是被吵的烦了，骂了一句：“去去去，不知道干嘛就去摘点杏子，等会带过去。”
等到黄橙橙的杏子摘了大半筐之后，一家之主的张庆来总算是姗姗归家。
柴油味迎风而来，脸上都似乎黑了几分，小时候的张珣总是猜测，这是不是被拖拉机冒出来的黑烟熏的。
等知道了701这个分数时，张庆来虽然有些激动，咧开大嘴笑个不停，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张珣早就习惯了，这个男人的沉默，家里张嘴的事情，都是柯月红出面来着。
收拾停当，三个人准备出门，和老太太打了个招呼，晚上还是回来吃饭。
这么多年，渐渐形成一个默契，中午去柯月红娘家吃饭，晚上正常还是回张冲。
“嗝~”张珣没走几步，打出来一个长长的酒嗝，瞬间脸就扭曲了。
这滋味，谁喝谁知道。
“妈，中午不喝酒了吧。”
“行，我和你舅舅说。”柯月红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揽过了这差事。
今天三个人一起出动，也被没有骑摩托车，而是坐拖拉机。
拖拉机停在马路边的一处空地，离住处还有一段路。
柯月红拎着小包，走在最前面，两父子则是拎着分量不轻的山货跟在后面。
等路过某处人家，有几个农闲的邻居抱着饭碗凑在一起聊着天。
远远的就隐隐在听闻几个人在说着今年的高考成绩，一年到头也没什么大新闻，而中高考成绩的出炉，也着实给娱乐生活不多的农村人民带来不少谈资。
哪个高中考的不好了，哪个班主任有本事，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可以全在这里知道。
一个个就和头顶上插了天线一样，天下事，无所不知。
看到柯月红过来，几个人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打招呼。
“月红，去哪里啊，一家三口。”
“回娘家。”
“我记得张珣也是今年高考吧，考的怎么样，不知道能不能讨杯酒喝啊？”
这时候考上大学是比较稀罕的事情，所以也不是很避忌谈及，反正大把的人考不上，不能走大学这条路，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哎，也就那样，酒差不多能喝上。”柯月红谦虚的说了一嘴，只是脸上的得意骄傲却是任谁都能看出来。
“嚯，看样子考的不错啊，我隔壁镇的侄子也在山水中学读的，听他说考了将近六百分。”
刚刚打招呼的妇女扒完碗里的饭菜，忽的绕起弯子，谈起自家侄子。
柯月红闻言，不急不缓的停下脚步：“六百分也挺高，估计能上个省内的好大学。”
“哎，月红，你家张珣填的哪里啊？”
“填的沪市的五角场大学，问了一下，分数勉勉强强能够上。”
顿时一阵咋呼。
张珣无奈的摇了摇头，据他估计，自家老妈估计要笑傲张冲几年了，说不定还有家长要来请教育儿心得。
拖拉机只有两个座位，一般来说，只能坐两个人。
可这只是一般的情况，要是想，几十个人也不在话下。
张珣选择了坐在后面的车厢，和一堆山货为伍。
随着摇把的疯狂转动，拖拉机的单杠柴油机突突突冒出黑烟，紧接着便以十几码的速度飞奔在山路上。
摇摇晃晃，摇到外婆家的方向。
张珣的外婆家在梨水县的另外一个镇子，与山水镇不同的是，那里是一片大平原，一眼望去全是平坦的水稻田，或者鱼塘。
所以自家老妈才一个大早上山摘了点雁来蕈，给娘家人尝尝鲜，这也是托雨后天晴的福气。
待出了山，没有了树荫的遮挡，阳光直接照在拖拉机上，这下就有点晒的难受了。
张珣正准备将草帽倒扣在脸上以遮挡阳光，却忽的发现一个车队从山上呼啸而下。
其中夹杂着那辆熟悉的红色宝马，沈馥薇的。
大概是去看了将来要动工的地方。
倒也是辛苦，过节的时候，还在外面奔波。
拖拉机稍稍向旁边靠了一点，让开道路。
就在红色宝马和拖拉机交错的瞬间，张珣侧过头，却发现开车的人是方可，而沈馥薇则还是老样子，戴着墨镜，高冷无比。
可张珣却隐隐感觉到，那副眼镜下，惊愕的表情。
不出所料，宝马减速双闪，准备靠边，却又在几秒钟后改了主意，加速一溜烟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