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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焚香志异 > 第123章 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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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祖一进院子,那种诡异而可怕的熟悉感就落地生根。

他感到身体失去了控制,一步步地走向那张躺椅。

院子里的老人家去屋里睡觉,陈家祖就坐在躺椅上,隔着篱笆和围墙,睡眼惺忪地看着小孙子在外面玩耍。

‘快回来!别在水边玩了!’

陈家祖在心中大喊,但是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看见那小孩子在水边嬉戏。

片刻之后,小孩子听见了家里喊吃饭的动静,但他显然还没玩够。

不知道这孩子从哪里学到的怪东西,他折了一根芦苇,掰成空心管子含在嘴里,整个人藏进水中,只露出个呼吸孔。

老人家中的子女喊孙子吃饭,出来一看没有看见人,在村子里到处找。

那小孩子也不知道有多调皮,就这么一直含着芦苇呼吸管躲在水里。

可能是躲了太久,身体失温到站不起来,陈家祖只见那根芦苇管带着气泡浮上水面,而那个小孩在水中不断地挣扎,片刻之后就没了动静。

大人们找了半天,才发现溺死在水边的孩子,而芦苇管早已被水流冲走。

“他妈的!你就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凭什么都怪我,凭什么都怪我!”

“当时的我真的老了,精力状况大不如从前了,你们自己要打牌就把孩子丢给我看着,我哪能随时随地地看着他!”

陈家祖勃然大怒,他一下子挣脱了这院子对他的禁锢,朝着河边大步走去。

这村子似乎有特殊的古怪,即使陈家祖如此吼叫,也没有听见陈冬理和司方雪莹的动静。

最奇怪的是,陈家祖在这时找不到棺材马车,而他的心思也不在棺材马车之上,直直地朝着河边走去。

陈家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来到河边,抓起那孩子的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缕阴气打入小孩的体内,很快小孩就睁开了没有神智的双眼。

他开始撕咬附近的村民和家中长辈,而这似乎超过了邪念紫砂的模拟范畴,那些村民都一动不动地任由这僵尸娃娃撕咬他们,连被咬出血了都没有挣扎反抗。

“……”

“对不起,爷爷怎么做都救不了你。”

“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犯错,而要是用完美主义的心态来看待家庭关系,每一天都成为了束缚,每一天都变成了煎熬。”

“爷爷想,想逃出那样的生活,想重新开始,可是……”

陈家祖捂着脑袋,额头的紧箍渐渐开裂。

而那无处不在的天锁连环水银之树,却在这时引起天降大雨。

很快,这幻境中的村民都被僵尸娃娃转化成了僵尸,而陈家祖能做的,只是拔刀点燃灵火,将这些往日的幻象一刀斩杀。

幻境消散,枯树和村落的废墟重新出现在眼前。

陈家祖只觉得自己挥刀之间苍老了好几岁,心神疲惫的他又能看见棺材马车的位置。

他没有急着上车,而是戴着帽子,穿着遮雨披风,朝着村口走去。

那块木牌上的字迹出现了变化:

“你的噩梦在前方等你,往前走。”

陈家祖转身走进村落,回到棺材马车上点燃柴火,慢慢烘干衣服。

如果他估计的没错,这邪念紫砂应该会将他的噩梦转化成实质性的怪物,但是能不能打过他心中的怪物,陈家祖现在心里也没底。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雨幕不停,而陈冬理和司方雪莹还没有回来。

陈家祖看见河水涌来淹没村子,棺材马车锚定在村中的大树旁,骨马浸泡在水里,棺材马车上的法阵隔绝了河水的入侵,使得马车不会被水流冲走。

但是透过窗口挡板,陈家祖只能看见脏兮兮的河水,以及水中不断涌来的僵尸。

他就像一块落进池塘的米酒酒糟,引得那些僵尸像鱼群一样涌了过来,用它们麻木而嗜血的面孔将棺材马车团团围住。

棺材马车早已用灵力术法强化升级,比最基础的阴阳二气款式要好用了许多,这种程度的袭击,是不会对棺材马车造成影响的。

可是,陈家祖无法理解。

他本以为自己忍痛斩断了尘缘,但事到如今还是被尘缘所困。

这棺材马车附近的僵尸越来越多,使得陈家祖的内心越来越压抑。

他控制不住自身的怒气,一掌朝外拍去,挥出的劲风和掌印直接给僵尸的脑袋拍碎。

那些被拍碎的僵尸化为漆黑的水流猝然逝去,但源源不断的僵尸仍然聚集过来,重新将棺材马车的窗口堵死。

终于,陈家祖尘封多年的记忆,开始了复苏。

他清楚的记得,当初那个孩子意外溺死之后,他的内心深处是多么的悲伤和痛苦,在面对亲人的指责时,他的内心是多么的暴怒和绝望。

他的心中,情不自禁地涌出了邪念,涌出了否认事实的念头。

他第一想的竟然不是安慰失去孩子的后辈,而是被邪念侵染,满脑子都想着破罐子破摔,心态和行为也从那一刻开始变得偏激而极端。

他要堵上他们的嘴,要光明正大地拿家中的子嗣作为祭品,要让被献祭的子孙后代以此为荣,以此掩盖他内心的痛苦和憎恨。

他要让他们疯狂生育,生的孩子越多,那份亲密的感情稀释得也就越淡,人多资源少的情况不一定会带来幸福,但是一定会带来数不清的麻烦与烦恼。

他要把持家族的命脉,霸占着修仙功法和聚宝香炉,将家族的基业牢牢地握在手中,任由那些子孙后辈如何作妖如何胡闹,他都有十足的把握再次现身,从危难之中带着家族东山再起。

他要看着自己的子孙后边一个个的老去,一个个的走向自己曾经体验过的痛苦和绝望,在年老力衰、力不从心时给他们看到最美好的梦,然后再将它们撕碎……

他要……

他要……

“我渴望制造同类,而我又厌恶同类,我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夺舍和长生而变得越来越幸福,我只是编造了一个又一个痛苦的轮回,去报复所谓的命运……”

陈家祖猝然惊醒,他怔怔地看着棺材马车的挡板窗口。

那些挤满棺材马车窗口的僵尸,忽然就好像对马车里的烂肉失去了兴趣。

它们不再游动,被洪水的奔流迅速卷走。

就像时间从陈家祖身边带走了他熟悉的面孔,带走了他心爱的人们,最后留给他一张冷漠又凶残的面具,骗他自己继续在这人世间挣扎苟活。

“也许,不管是不是修仙者,不管是不是长生梦,人老了以后就是难免会经历这些事,难免会变成这种模样……”

“就算我死了,其他人也不会心疼,而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在背地里说这个老不死的累赘终于死了,他们终于可以去追寻新的发展,和新的人生。”

“哪怕将来他们和我一样后悔,和我走到一样的境地,也不过是又走完了一遍轮回……”

“但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

“我都记不清为了保住家族,我悄悄杀了多少人。”

“战争年代他们说杀人不算什么,杀得越多越是英雄好汉。和平年代他们说主动骂人就是我的错,我没文化,又老又没用,上不了厅堂就只能窝在后院等死。”

“最后,我的心中只剩下躁动不安的邪念,我渐渐找到借口,接受了所谓的生死,重新走上陈慈芳背叛世人、众叛亲离的老路……”

陈家祖再度惊醒,发现他还坐在棺材马车之上,而天空中下着暴雨,洪水不知去向,陈冬理和司方雪莹并没有回来。

“也许,每个人的本质都是那么自私,但我们又希望别人不要那么自私。”

“我该主动点了,哪怕没什么利益瓜葛,我也不想变成陈慈芳那种怪物。”

陈家祖走出棺材马车:“冬理!雪莹!”

陈家祖大声呼喊,他的声音在村落中回荡,他的心态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使得他的举动开始变得有所不同。

没人回答,陈家祖只好在空无一人的村落中转悠:

“现在我还不能把棺材马车开走,如果我这么干了,他们俩搞不好会困在这里……”

陈子笺利用邪念紫砂珠看了一眼,这地方确实是邪念紫砂制造的特殊领域。

陈冬理和司方雪莹暂时都在“平行”的位面之中。

村子中心的棺材马车是他们重新聚合的节点,而陈子笺也不太想干涉他们的行动。

如果他们自己连这一关都过不了的话,也许还是不要修炼到太高级别比较好。

不然,天命血河里冒出的满是人头的“花椰菜”陈慈芳,就是他们的明天。

一旦他们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失去了对人性的自我约束,徒有修仙力量的激增,必定在各种污秽的干扰下变成怪物,引发新一轮的悲剧和惨案。

“又是这个地方……”

陈冬理下车搜索村落的秘密,一转头就找不到村中的棺材马车了。

离开村子的路牌还没有消失,说明棺材马车有可能没有离开村子,只是自己陷入了诡异的特殊领域,暂时没法找到棺材马车而已。

附近的一切,越来越眼熟,而村落外头的血水和马车,也让陈冬理心生抵触。

他不愿意去面对他的噩梦,所以他在村落里怎么转来转去,都找不到出口。

“那个东西要故意激发我的心魇病,好找到机会趁虚而入吗?”

“……”

陈冬理实在找不到路,体力渐渐被消耗,释放灵力施展法术冻住那河流的表层,留下一地冰雹做标记也无济于事。

不得已,陈冬理最终只能走向那片马车的残骸。

他看见,身形疑似姚马桀的人还有他的同伙,提着刀站在马车残骸之间。

那些马车里仿佛有拿不完的金银,而他们本身又好像有着无法满足的贪欲,因此这搜刮残骸的一幕,在雨水之中一遍又一遍的重现,使得陈冬理心生邪火。

挥刀,化雨成冰。

薄如蝉翼的冰刃飞射而出,无法阻挡冰刃侵袭的肉体凡体瞬间散架,脑袋和手脚像机关木偶的零件一样高高飞起又轻轻落下。

“……”

但陈冬理心中还是邪火难耐,他开始抓挠着自己的脸,自己的脸皮不断变幻又不断愈合,又被他不断挠出新的伤痕。

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自残和自毁的强烈冲动。

他想用一把冰刀刺进自己的心脏,看看这场噩梦会不会苏醒。

但他又好像听见了那马车残骸中微弱的呼叫声,就像有个看不见的女人一直在劝他坚强下去,劝他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放弃。

震惊和茫然在陈冬理心中交错,他自以为得到了山君伥鬼的认可,就能将那些一切悲剧和不安彻底埋葬,但是事到如今,他还是非常想和父亲陈延虎说清真相,说清楚姚马桀就是当时的那个凶手。

那个问题,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有头绪,这使得他被困在这场噩梦深处,始终没法允许自己抛下过往的仇恨,独自去做什么修仙大梦。

想杀姚马桀是复仇,因为他杀了自己的母亲,找他报仇天经地义。

想告诉陈延虎是为了复仇,因为他为了过一把将军瘾,买官作将,抛下他们母子跟着陈家族人在外遭遇意外,而他自己也搞出了一裤衩子的烂事,灰溜溜地辞了官没被砍头,回来还想装个英雄,他凭什么就能这么安逸地丢下过往?

想杀暗朝帝王也是为了复仇,这暗朝帝王身为修仙者,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却能搞出活埋人桩夺取神位的诡异仪式。

陈冬理越是修为提升,就越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暗朝帝王要这样做,他不仅没有去管当初混进陈家的陈慈芳,更是落井下石的连受害者一起攻击。

好端端的一个家族,就这样被搞得分崩离析,亲戚离散。

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留在心中的只有痛苦和愤怒。

陈冬理不止一次地想着,人为什么那么复杂,复杂到他都不知道要不要去砍出那致命的一刀。

可陈冬理又不想这样屈服于杀孽和兽性,变成比姚马桀还疯狂的贼人,变成比那些逃兵还要愤怒的疯子。

“醒来!”陈冬理歇斯底里地大吼,可是一转眼,那些搜刮马车的身影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