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水月洞天外。
临时搭建的祭台上，供奉着一口空棺材，一旁，白余被绑，双膝跪地，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而祭台旁边，故承尽淡淡地站在那里，抬眸，看着蒙蒙亮的天空，此时，已有行人来往于街道之间。
水月洞天作为建庭首屈一指的酒楼，地理位置自然上佳，无疑是所有晨起百姓去早市的必经之路。
而江湖各派人士也并未离开，经过一夜的惊心动魄，在水月洞天落了脚，他们自然也很好奇，白余的下场。
因而，此刻，祭台周围，都围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白余心底有些慌乱，面上却依然强作镇定：“你究竟想干什么？”想以这种方式来逼他供出黑二虎的下落？！那未免太小瞧他了吧！
故承尽没理他，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妤姻：“小丫头，想看戏吗？”
“什么戏？”妤姻回望，笑吟吟地反问：“祭台戏猴？还是……孤立无援？其实都挺好看的。”
“哪能呢，你看，咱们这位白大侠多有本事，仪表堂堂，虽然吧，脸有点肿，但问题不大，要说这位白大侠英雄事迹可不得了……”承尽故意一顿，压低声音凑近，淡笑：“想听吗？”
妤姻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俊容，淡然的好似无涟纹的水，偏偏笑意温和，顺势捣了他一下，低声责备：“又想占便宜？身体都没恢复还想引蛇出洞，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你担心我的安危？”
“谁管你！”她说着，欲对他出拳。
他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拳头，毫不费力：“哎？小丫头，你都说了我身体没恢复，万一打残了恢复不了怎么办？”力道这么轻？这可不是想打人的拳头！
“凉办！”
“那你可要照顾我一辈子了！”
“你！”想得美！
水月洞天二楼，沈瑶枕见这一幕，莫名有点不开心。
而沈瑶清倒是很平静，但谁也没注意到她眸中平静之下的波澜。
暗处，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也投向承尽那边。
妤姻敏锐的察觉，却并未在意。
这时候，天色也渐渐变亮。
“少侠怎么不继续说了？这人是何人？为何会在祭台上被五花大绑，跪在一口棺材旁？”
“是啊！是啊！”
………
白余见状，已经懵了许久，也没想到他目的何在：“你少玩花招！我是不会向你这种信口开河的小人屈服的！”他先发制人总是没错的！
众江湖豪杰：？？不要脸到如此境界？
妤姻：果然是真小人！
故承尽无奈挑眉，放开小丫头的拳头，以目示意她等他。
他可不想一转眼这小丫头就不见了！
随即，一个翻身便到了擂台上。
“各位别急，想要了解台上这位首先得知道他的名字吧，这位大哥叫白余，字大成，生于那繁华帝京，生来便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你闭嘴！”白余一听，立刻急了：“我是谁生于何地与你何干！”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想必各位都听说过十年前发生在帝京的白家灭族案吧？……”
“我杀了你！”谁知，白余突然手持一个小匕首跪着刺向他！
承尽似是早有预料，微微侧身，按住他的肩头，继续道：“那个案子当时震惊了整个帝京，因为，谁都没想到乐善好施的白夫人一家会是私通魔玄宗的叛徒……”
“她不是……叛徒……”白余声音很低，低到他自己都没怎么听清。
对于五感一向敏锐的承尽来说，听到并不是难事。
百姓之中，有人抢着说了一嘴：“白溪河案！我知道，就是那个闹得帝京满城风雨的白夫人风流案嘛！”
江湖各派也议论纷纷：
“可不是，听说这白夫人私通魔教旋风使被白溪河捉了现行！”
“何止呢！不仅被捉奸，而且还当场被白溪河击碎胸骨身亡！”
“也不怪白溪河动怒！换作任何人都会动怒，那白夫人平日里装出贤妻良母的模样，其实就是水性杨花！造孽啊！娶到这样的女子也是倒霉！”
“你们不知道吗？这白夫人以前可是青楼女子！”
“难怪难怪！”
………
水月洞天二楼，华连绛一边吃西瓜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还不忘捣了下身旁的潜江：“喂喂喂，这事你听过没？”
潜江嫌弃地向旁边挪了两步：“听过。”
“你这家伙，没意思！”连绛倒是不在意他的冷淡，继续看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拿了一块西瓜问道：“你吃吗？”
这次，潜江没理。
沈瑶枕思索片刻，才道：“姐，我好像也听过这个案子，已经作为悬案好多年了！”
“没错。”沈瑶清看向承尽的目光又多了一丝难以置信，还有几分欣赏：不愧是你，这件事很可能就是白余的弱点，抓住了弱点，很容易就能击溃一个人的精神世界。
“你们都给我闭嘴！”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白余用力以拳撞地，鲜血自拳上滴落，而祭台，只是小小的震动了下：“你们懂什么？！她是被冤枉的！她……只不过是太善良！才会被奸人利用！你们这些愚昧之人！根本就不懂！”
他眸子泛红，泪流不止，埋着头瘫软在地。
承尽深知他再无力气反抗，便也放开了按住他的手：“我们只相信朝廷愿意让我们听到的，你又何尝不是？”
“少废话，你不就是想让我不堪受辱，供出黑二虎的下落，再让我死吗？不会如你所愿的！你永远也别想找到他！”
吐出一口鲜血后，白余越发疯狂，抬起猩红的眸子，大笑：“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我没有同伙，问香楼……问香楼算个什么东西！他们不配！”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故意挑起事端的了？”
“呵，承认！那又什么不敢认的！我就是白家唯一存活的后人！可那又如何？我爹白溪河乃是朝廷一品官员！我娘……”白余嘲讽一笑，眸子里似有与生俱来的高傲：“夜绯幺才不是什么青楼女子！她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世家之一的夜家家主之妹！你们……算什么？也配议论她？！”
他越说越激动，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华连绛愣了一下：夜家？
众人哑然：四大世家之一的……夜家？！……那他们今日所为岂不是得罪了夜家？那白余又岂能在此丧命？！
故承尽眸光依旧淡然，似乎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复又垂眸看着白余：“没错，夜家所行之道虽为暗道，但皆是侠义之士，可惜，你不姓夜，而夜绯幺也早在十年前就被夜家除了名，所以，你在白家满门被灭之后，求助无门，不得不卖身入问香楼，求得问香楼帮你复仇，如果，我没猜错，江湖上人称“白面诡爷”的就是你吧？”
白余吃惊抬头，疑惑难耐：“你是谁？”一般人，绝不可能对十年前的事情如此清楚，更何况，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几岁！
众人再次讶异，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真的好吗？被除名了也还流着夜家的血啊！万一夜家要报仇我们岂不是都得遭殃？”
“那少年也不一般呐！明明是十年前的旧事却如此清楚！”
………
“我不是说了吗？故承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