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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尃此前有跑步的习惯,从韩国回来之后,跑得更勤快了。心砚因为晚上要看娃,起床都比较晚,出门也晚。广尃就让她在后面开车去公司,自己早上坐公交。

心砚停好车已经9:50了,他们目前在cbd最豪华的办公楼之一上班。按说游戏公司并不像律所或者金融机构,必须要用富丽堂皇的门脸来提升自己的存在感。互联网一直很务实,互联网游戏公司尤其是。后来听说,搬来这里是因为豪华办公楼给免了几年房租。这个解释就非常具有说服力了。作为代价是,心砚他们充当了半年的人肉空气净化器。

再说了,就这趿拖鞋套背心上班的文化,与cbd格格不入。搬来新办公楼第一天,就有同事因为拖鞋被保安拦在大门外。最后听说那哥们干脆光脚进来的!因为掏出了工卡没有被为难。而作为第一家入驻的企业,保安也没太弄明白这么个公司在楼里属于什么地位,并不敢太得罪。但随后hR就群发了条消息,让大家尽量不要穿着拖鞋走大门,言外之意就是公司内你还是该咋舒服咋整。咋整?备两双鞋呗。

刚停好车,心砚接到四季微信,是一张广尃朋友圈的截图,上面是keep记录的晨跑路线。

“咋啦?”心砚问。

这边四季酝酿半响,打出几行字:“广尃最近都在跑步啊?哈哈,我家那个太懒了,我想让他学习下,哈哈哈。”

“噢噢,嗨。他以前也跑,不过就上个月从韩国回来以后就开始用keep了。好像这个软件还不错,可以画地图。你让老谢也用用。”

“嗯啊,我给他介绍用用看。广尃这每天画的图,还不太一样啊哈哈哈。”

“可能这样比较新鲜吧。说起来也有点怪,广尃他是那种满桌子七八个菜都只认一个菜吃的,最近玩keep竟然玩花样了。”

“这样啊。人确实会变的呀。那他吃饭的习惯有没有变化啊,或者其它的?”四季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好像也没什么吧。我最近都在忙项目,回家就被娃占了。”

四季叹了口气,正好有个程序过来问开发排期。等沟通结束回到座位,四季把刚才跟心砚的聊天记录截图给老公发了微信。很快谢雅均就回复了:

“这样有点冒失啊,昨天不是提醒你了么。”

“但我不忍心啊。我就想说稍微提示一下下。”

“关键是我们并没有任何证据。没准人家真没事儿呢,你先别关注这个了。”

心砚内心其实并不如字面上回复的信息那么平静。她跟广尃之间有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她也说不上来。但心砚印象中,这个变化还是有迹可循的。

9:55,心砚来到电梯厅,这会儿还有不少人在排队。这个cbd最豪华的办公楼之最豪华的电梯,高挑的空间,闪到人眼晕的装饰,气度雍容,但效率是一言难尽。这电梯设计成内部是没有任何操作按钮的,用户在电梯厅的面板上输入要去的楼层后,由后台运行的据说全世界最先进的智慧算法来进行派梯。所以诡异的现象层出不穷:

——比如:人站在1号梯附近但系统给派到了5号梯,等人跑到5号梯时电梯等候时间已经结束了,只能眼睁睁看着5号梯的门晃晃悠悠在自己眼前合拢却束手无策。于是只能重新在5号梯旁边面板上输入自己要去的楼层,嗯,没准这次就给你派了1号梯,你就再演一遍亡命奔袭和错失良机。

——又比如:人在16楼,派给你的电梯在18楼满员了,但没有任何信息提示你该电梯已经满员,也并不会自动派遣另一个电梯(就算派了也没有渠道显示)。于是你只能等到眼睁睁看着——电梯到了——电梯没停——电梯下去了——迟钝的你终于从事实中领悟到被系统放了鸽子,怒从心头起,冲到派梯按钮前再来一次……

公司里的程序员们联名上书自告奋勇要给电梯重写算法,未果。物业反馈电梯是特殊设施,算法是机密中的机密,核心中的核心。经此一事,电梯这个行业的算法设计能力在游戏界的口碑基本上就完了。用心砚团队一个主程的说法是,他一个人单挑他们一群。

公司本就不太严格的考勤机制,由于这个奇葩电梯的存在,干脆就更加形同虚设了。hR曾经有过一次奇思妙想,将打卡机搬到了一楼大厅,结果人山人海都挤在10点差几分打卡,打完卡再慢慢跟神奇电梯斗智斗勇,反倒是更没效率。cbd在数年后都还流传着某顶级写字楼外候梯长龙排到十一点的传说。

有次闲聊的时候,心砚调侃说互联网是人力密集型行业,跟cbd确实不合适。正确的解法就是深山老林一条网线。广尃赞同。游山玩水是他们的共同爱好。哎,还有什么共同点呢?心砚排在队伍中,散散地想着,还真是想不出来了啊……心砚喜欢动漫,广尃喜欢小白文;心砚喜欢把家里墙壁涂成粉色黄色绿色天花板涂成蓝色,广尃觉得医院那种白墙就好;心砚喜欢仪式感,广尃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真……就算是在旅行上也有分歧,心砚想到五年前那次俄罗斯自由行——地方是心砚选的,攻略是心砚做的,广尃落地才发现当地人会说英语的没几个,走在言语不通的街道上浑身不自在,跟心砚大吵一架……

似乎要走在相似的面孔中,被包围着,听得懂他们的话,吃的是熟悉的食物,广尃才会有安全感。是不是喜欢,有没有意义,反倒没那么重要。

这是心砚自己琢磨出来的关于广尃的一个心理画像。是的,关于生孩子这件事,广尃的决策也遵循的是这个原则。

心砚原先是不太想要孩子的。从小看着爸爸妈妈为自己付出的辛苦,心砚知道养育一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心砚知道一旦有了孩子,责任和爱会形成一道网,束缚住那个叫“自我”的东西。有些人想得很简单,也有些人行动很潇洒,只生,不养。心砚觉得那是不可以接受的。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不允许她那么做。

广尃是单亲家庭,小时候受过父亲的暴力对待,至今落下了心疾和一只眼弱视的后遗症。这也是心砚丁克的另一个原因。曾经有个对心理分析颇感兴趣的朋友给她分析过:就这样的原生家庭来说,广尃要么就会走他父亲的老路:对孩子暴力、出轨、导致家庭破碎;要么就是走到一个反面,非常看重孩子和家庭。

“不过目前看来你们家这个表现上乘,又不去夜场又没什么不良嗜好,连菜都只会拣一个吃,专一得很。应该没问题。”当时,朋友老气横秋地拍着心砚肩膀,“不都讲七年之痒么,等过了七年你们要还是这样的状态,那就真是白头偕老的资质了,SSS级的啊!!!”

心砚是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凡事总是会预想下最差情况。但凡抽奖都很少中安慰奖的她不想去赌这个概率。不如保持在两人世界,很美满。

但是随着年龄渐长,双方长辈轮流催生。广尃在这个事情上态度暧昧。既没有表明说生,也没有表明说不生。只说随心砚喜欢。心砚心底还颇为感动了一阵,觉得这是广尃给予自己的一个尊重,毕竟选择权在自己手上。不曾想这样一来,双方家长的火力,也都集中在了心砚身上,仿佛只有她才是那个顽固不化的对象。

心砚总是在做决定,决定一个项目做什么题材,决定一个故事怎么讲,决定美术怎么设计,决定开发优先级。所以多一个需要决定的事项,也行。但决定的依据是什么呢?

就在心砚考虑如何做决定的过程中,时间又晃过去两年。

七年之痒的第七年,是在广尃老家东北的雪花中开始的。心砚非常清晰地回想起,广尃的姥姥坐在床上,慈祥地看着孙子和孙媳妇。九十多岁的老太太,有一双非常明亮的大眼睛,黝黑黝黑。虽然因为前几年摔了一跤伤了腰,不能太自如地行走,但总体上是健康的。公司给的年假并不多,大年初六就得返程。广母和广尃拎着东西下楼,心砚走在最后。她抱着姥姥告别,叮嘱她珍重。姥姥和蔼地看着她笑,然后两手环抱在胸前,左右晃了晃。心砚知道,姥姥想抱重孙了。

电梯铃声提醒了回忆中的心砚。上午10:30要跟公司总经理汇报,需要做些准备。来到座位,看见大可正在整理数据,一贯乐呵呵的胖脸上有着难见的严肃。

“你再瞪,也不能把pcU瞪翻倍吧。”心砚调侃。

大可唉声叹气地敲着键盘。

走道里传来趿拖鞋行走的声音,虽然地毯消音很好,这种听了数年的熟悉频率想不分辨出来都难。心砚回头,果然看见睡眼惺忪的东方肩上搭着毛巾,手里揣了个漱口杯走过来。

初升的阳光洒进来,刚好照在东方脸上,心砚感慨万分,这家伙虽然不修边幅,但着实拥有令无数女生羡慕的好皮肤,简直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正想着,眼前突然一暗,随着“哗啦啦”的声响,窗帘被放了下来。东方不喜欢晒太阳。

“我说,咱们就开半小时,行吗?朝阳哎,像你这样的小伙子,不就应该多晒晒太阳么。”

心砚的愿望并没有被满足。

大可的声音慢悠悠传过来:“东方这种人,就该关小黑屋。”

心砚看着东方的脸,突然想到什么:“你说你,一个大男人皮肤这么好,难道就是因为不晒太阳?”

东方终于把窗帘放完,转过头来回了一句:“我谢谢你啊!”

「我谢谢你啊」是东方的口头禅。

就算是在奇葩横行的游戏公司,东方也是个无法忽视的奇葩存在。他的座位通常在角落,因为他的被褥、衣服、游戏机等等全副家当都要有地方归置。吃在公司,睡在公司,真正意义上地做到了“以公司为家”。公司有食堂、专门的零食贩卖机室以及外卖,伙食不可谓不丰富;健身房配了淋浴间;24小时供电以及支持科学上网的高速网络;深夜安静而空旷的超大空间还配备完善的安保服务。唯一美中不足在于空调不是24小时,冬天还好,夏天南方的夜比较湿热难耐。另外就是每逢佳节长假,办公楼通常都要封闭的,这个时候外卖之类就进不来,通常要提早做好物资储备。不过整体来说,公司这个“家”确实令东方生活得舒适愉快。

心砚注意到东方的家当中多了一台白色的机器。

“那是啥?竟然出了这样的游戏机我不知道?”

东方开始用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梳子刮头发,一边回答:

“空调。太热了!这新办公楼通风不好,换了好几个会议室都睡不着。”

“哟,未雨绸缪啊,这才12月。”

“你现在没感觉是因为开了中央空调呢姐姐,空调一关一年四季都热得很。”

心砚凑过去研究新式空调。

“你不准备汇报材料的吗?”东方问。

“大可不是在拉数据么。其实从立项就知道这种硬核游戏不可能有太高的在线吧,这个你最清楚。所以问题不在数据,在大佬的心。”心砚突然惊诧地轻呼,“哎,东方,你竟然在梳头?”

东方懒洋洋地回答:“昨天半夜里木风给我发信息,说今天的会让我也去。”

心砚沉默了下。木风是工作室负责人,常规来说,心砚汇报给他。但今天的会议,是总经理右边直接召集的,心砚也不知道与会都有谁。

心砚转向大可:“要是东方也去,那就不只是看数据了。”

大可终于折腾好数据,闻言停了半响,幽幽说:“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