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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苍山云梦 > 第2章 富治受挫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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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富治走下晒场,他从牛车小路往东川道上走,顺便瞥了一眼左手边的堰塘。

不经意间,塘里面的荷叶已经改变了颜色,它们早已经由青变绿,又由深绿变成了褐黄。

甚至,有的荷叶已经变得焦黄,那一张张叶子,就像是晾干的烟叶似的卷起来;有的从茎秆的中部折断,将扁圆的头冠耷拉在淡墨色的水面上。

“时间过得真快呀!马上又要入冬啦……”

云富治发出一声感叹,他的心里竟感到莫名的忧伤。

随后,云富治看着荷塘里面的残枝败叶,他追忆着往昔的旧时时光,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我们知道,云家祠坐落在一个“凹”字形的山坳里,东面和西面各有一个小山坡,低矮平缓的坡势一直延伸到东川道的路边。

因此,东川古驿道自然的,又形成了两道弯路。

倘若说,不是在突出的坡脚下碰面,山坡前后的行人是不会看见对方的。

这时候,东坡下走出一个人来,此人身材瘦小,且面目丑陋。

他的头上缠着一条褪去颜色的深蓝色头帕,身上穿着一件灰黑色的满襟长衫,腰间拴着一根二指粗的细麻绳。

来人身体虚弱,他喘气的声音,就像是来回拉动的风箱一样;他连抬腿的劲都快使光了似的,走起路来东摇西倒,仿佛山间的任何一阵柔风,都可以将他吹倒。

只见他步态踉跄的绕过山脚,然后,就晃晃悠悠的朝着云家祠的方向走来……

云富治瞥见古道上走来一个人,他便悄悄的走上前去,并躲藏在了树冠的阴影下。

那人的视力本来就不敏锐,在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注意到云富治的行动。

忽然间,那人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竟出现在了自己的前面。

等他看清楚时,云富治已经就站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那人就像是在偷拿别人的东西时,被物品主人发现了一样,他一下子就慌了神。

情急之下,他准备跳到驿道下面,穿过那一片蒸发掉露水的、绿油油的菜地,再沿着青莲溪边的土埂路,继续朝着下面走去。

打定好主意,他瞥了一眼云富治,但见云富治满面愁容,一双小青牛似的眸子清澈见底。

可是,他感觉到富治的目光,不仅显得有些落寞,还有一些空洞。

他见云富治若有所思的看着身旁的荷塘,不知道云家大少爷动了哪门子心思,即在琢磨着什么问题。

因此,他就在心里面设想着:云富治肯定是顾不上自己了,自己也懒得多绕一圈,再走一段空路。

于是,那人就抬起右手,他将鸡爪子一样的手指并拢,将满是缝隙的手掌捂在嘴上。

那人压抑住,自己喘息不定的气息,然后,他就匆匆忙忙的,从云富治的身旁走了过去。

尽管那人是如此的小心谨慎,但让他感到担心的事情,还是无一例外的发生了。

原本,云富治就像是菜地里的稻草人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突然,云富治就像是被神仙点化了似的,他转眼间就活动了起来。

那人听见地面发出的细微声音,他连忙回过头,正好看见云富治像木轴一样的转过身来。

两个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对方,仅仅过了一毫秒,他撒开双腿就朝下面的山脚跑去。

云富治也不认怂,他就像是刚吃过鸦片烟一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随后,云富治就像是新式学堂的运动健将一样,他跑步追了上去,并一把抓住了那人捆在腰间的麻绳。

接着,云富治按压着起伏不定的胸脯,他急忙叫道:“崔三哥,请等一等!”

可是,云富治嘴里喊出的崔三哥,像是并不领他的情,只见他像一头使着性子、不肯挂犁头的老犟牛一样,双脚刨着地面,不断想往前冲。

崔三哥姓“崔”是一点不假,出于礼貌厚道和有事相求,云富治也顾不得身份地位才如此称呼。

其实,像崔三哥这样没身份没地位又极其贫寒的人,大多数人都只叫一个小名,无论男女老少都称他为“崔老三”。

云富治的四根手指,贴在崔老三的后腰上,又紧紧的扣住那一根束衣保暖的麻绳。

与此同时,云富治的一双眼睛,却在看着崔老三身上穿着的、那件极不合身的长衫。

崔老三所穿长衫的后摆已经拖到了地上,云富治也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偷来的,或者是从野地里面捡来的。

******

云富治的阅历和见识都有限,他知道崔老三的家,就住在仁里镇街背后的一间小草房里,而他本人却在福禄堰的一个盐灶上帮工。

除此以外,云富治还知道,崔老三染上了鸦片烟瘾,但对于对方的其它家事,他却是一无所知了。

原来,就在盛夏间的时候,崔老三受了暑热,此病虽不至于致命,但会导致患者浑身绵软无力头晕目眩。

崔老三不想多花费医药钱,他就走到草庵堂来,想讨要到几副草药。

对于这种小病毛恙,云鹤年也懒得伸手,他便放心的交给云富治去医治了。

云富治见崔老三的身上,不仅患有多种疾病,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十足的鸦片烟客。

所以,云富治就扭住崔老三不放,他硬要崔老三免费服用,自己熬制的戒烟药汤。

然后,云富治就希望,通过崔老三身体上产生的反应,他才可以知道药物的医治效果。

每当崔老三喝药的时候,他就觉得满嘴口苦舌头发麻,并且,还有轻微的腹泻症状。

无论云富治怎样将配伍改良,但实际上并没有达到戒烟的效果,反而将崔老三的身体弄得一团糟。

吃了几副药之后,崔老三就摇头不干了,他连草庵堂都害怕进去。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当崔老三路过云家祠的时候,他就感到有些心有余悸。

崔老三就像是老鼠害怕见着猫似的,他时时都在躲避着云富治,即:不希望云富治像丝瓜上的藤蔓一样,总是在牢牢的缠着自己。

******

稍后,崔老三见有人在背后拉着自己,他的心里就更加的着急了,说道:

“嘿,拉我干嘛?我给你说,我身子现在朽得很,戳到搒倒都是事哈!”

云富治听后,他连忙答道:“崔三哥,你快停一下!”

崔老三明明知道是云富治,他却明知故问:“你……你又是哪一个嘛?”

云富治见崔老三始终不回头,他知道崔老三不想见着自己,便张嘴说道:

“咦,崔三哥!难道说,就连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呀?我是云老太爷的大孙儿得嘛。”

说完,云富治就使劲的拉了两下,但就是不让对方继续往前面走。

崔老三被搅得心烦,他只好回过头来,说道:

“嗨!砍脑壳的,我还以为是哪一个,原来是炒面捏娃娃——熟人得嘛!嘿,我说,云大少爷,你拉我干啥子喃?“云富治知道崔老三在耍滑头,他连忙央求道:”崔三哥,我拉你吗,总有事情求你帮忙嘛。走嘛,跟我到草庵堂去!嗯……”

云富治的话未说完,崔老三就不停的摆了摆手。

然后,崔老三就继续往前走,他的嘴里说道:

“啧啧……怪了!我们这样的人,贵起来是个宝、贱起来是匹草,你现在是拿我当块宝嗦,居然要求教我?不行哦,我现在是蚕老麦黄秧上节、娃哭屎胀豆浆糊,没空陪你哈。”

云富治见状,他依然紧紧拉住崔老三,再次恳求道:

“三哥,你就等一下嘛!我就问你两句话总可以嘛?”

崔老三眨巴着眼睛,他迟疑了一下,说道:

“喂,云大少爷!我说,问话唛,你总要把手松开嘛。这样喃,我才好回答你噻。”

“哦,哦!”云富治连声答道,感觉自己的手指也在隐隐作痛。

云富治果然就信以为真,他一下子就将自己的双手给松开了。

然后,云富治展露出一副笑脸,他反复的拍击着手掌,问道:

“你最近身上好些了没有呢?我之前给你吃的两副药有没有效果?后来怎么样,有没有好转?”

崔老三转动了一下,两颗枯黄的眼珠子,像是在思考着对策。

然后,崔老三定住眼神,他怔怔的看着云富治,说道:

“唉!云大少爷,我之前给你讲过好多次了,你总是不相信蛇皮是冷的得嘛。今天呢,我就再给你说一次嘛!唔……你那药不顶事,吃了还要拉稀,可你总是不相信,叫我啷个给你说嘛。最开始,我还给别人说,在吃你开的戒烟药。可是,后来呢,我都不好意思给人家讲,只是帮你扯起眉毛盖眼睛,就怕坏了你的名声。你看嘛,现在又扭到我,到底要做啥子嘛?”

云富治听见崔老三嘴里说的一席话,他的脸上,顿时就变得青一阵、红一阵的。

过了片刻,云富治捂着嘴巴,他干咳了一声,连忙解释道:

“崔三哥,你快不要讲了!很有可能,在这之前,我所配的药,跟你身上的病有些不对症。其实,我每天都在琢磨方子,在仔细的想办法。嗯,现在应该要好多了。不信的话,请你再试一试!”

“呵呵……”崔老三冷笑起来,他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云富治。

顿了顿,崔老三板着着面孔,他就开始一个劲的推辞,说:

“算啦,云少爷,您还是去找别人吧!我屋里吃的是合合米、烧的是把把柴,我自己又是吃得补药、吃不得泻药的人,哪里有空陪着你钻研药方子?”

崔老三围绕着云富治慢慢的转了一圈,他用鄙夷不屑的眼光,将云富治的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然后,崔老三就像是一位正人君子似的,他竟调侃起来:

“咦,云大少爷,人家和尚吃了饭也要念消灾经嘛。可你呢,整天就像是抱鸡婆打摆子——又扑又颤的!我看呐,你是抱鸡婆抓糠壳——搞空事。今天,或者往后,请不要缠着我。我嘛,也就少陪啦!”

说完,崔老三就抬起腿,准备从云富治的面前闯过去。

云富治被崔老三,那像蜥蜴一样幽冷的眼神,看得是浑身直打寒颤。

让云富治没有想到的是,面前这个如此卑微的人,也敢当面侮辱轻视自己。

因此,云富治不敢继续央求崔老三,甚至说,他连正眼瞧崔老三的勇气都没有了。

然后,云富治只好退到一边,他让崔老三从自己的身前,慢慢的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