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前。
彭地一声，金启明关上房门，狗腿子一样好奇地问道：“小野猫小野猫，那会儿为啥拦着我说项链的事？是不是发现什么秘密了，快点跟我透透。”
“有个屁秘密啊，只是单纯觉得那群人不可信而已。”冷暖站在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向村门口，“自己看，还盯着我们呢。”
“还真是。”金启明凑过来看了一眼，大叔还没走，一直靠在电瓶车上抽烟，时不时往他们这边撇两眼。
可旋即想到大叔今天对他们还算友好，甚至还掏了心窝子，感觉多少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关键是，他们现在完好无损的回家了，唯一遗憾的就是……没管饭。
“他该不会心里有愧想请我们吃饭，又不好意思上来叫我们吧？”
“你在想屁吃？就你这样的，让人卖了还得给人家数钱呢。”冷暖无语地瞥了他一眼，“金子，你知道我是打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学会的第一个道理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值得相信的，除了你自己。”
“我懂我懂。”金启明点头，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不过他好像真的在等我们吃饭诶！”
“......”
“你就装吧！”冷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原地转个圈我就知道你要干啥。”
“是不是觉得自己被选中了？成为什么灵术师之后满世界的打怪兽，很酷很帅？甚至都开始幻想玩一出拯救世界的戏码了，对不对？然后接下来就会反驳我：放心，哥们没疯，还很清醒，还没那么想不开这么快嗝屁，对不对？”
“但你得知道，金启明，这不是游戏，不是你想挂机就挂机，也不是你想拔插头就拔插头，会没命的。”
“也许你会说，人嘛，早晚都会死，像那个大叔的儿子一样死了也算个英雄。但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没几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那样的英雄。”
“我太了解你了。你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对什么都无所谓一样，但只要你认准的事就一定会做，哪怕头撞南墙了，撞完南墙撞西墙，撞完西墙撞东墙，也不回头。”
“所以，你就坚信高考一个念头就行了，好好端你的盘子，赚你的学费，复你的读，考你的大学，拿掉你逃考小王子的称号。其他的不要想，想得太多，小心脑壳瓦特掉。”
冷暖像个严厉的班主任一样使劲戳着金启明的脑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最后转过身，轻声笑了笑，说：
“别管我平时怎么欺负你，但说真的，我冷暖，就你这么一个……兄弟，对，兄弟。你死了，我虽然谈不上会多伤心吧，但至少，我的快乐会没的。所以，我不想让你死在我前面。”
金启明都无语了，这好赖话都让她给说了。
但听不听他也得听，谁让这个世界上除了姥姥，就剩下小野猫一个人是真心对他好呢，好到都让他怀疑小野猫是不是馋他的身子和贪图他储钱罐里价值上百.....块的金钱。
“等等......”金启明忽然意识到一件大事，“这不是重点好么！重点是你啥时候回家？我送你回去。”
“不走了。”
“不走了？”
“咋的，害怕我非礼你不成？”
“谁怕谁！”金启明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请不要因为我一朵娇花而怜惜我，放马来。”
“骚年！我劝你少看一点这种沙雕剧，看多了真的很容易变沙雕啊！”冷暖看着那张好似如花......般的贱脸，克制住想打他的冲动，抬起手，“床是我的，地是你的，懂？”
“不懂.......”金启明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当冷暖杀气腾腾的眼神杀过来时又瞬间怂了，连连改口，“不懂......是不可能的，你要是不放心，把我塞床底下也行，我保证半夜不钻出来给你做鬼脸。”
“你觉得塞马桶里可还行？”冷暖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姐愿意睡你的破狗窝么？我要不看着你点，十有八九傻不拉几地跑回去给人家送人头去，顺带把我给连累了。”
“我今天把话放这，你要是敢加入他们，你就等着瞧好了。”冷暖做了个抹脖的手势，“行了，不跟你废话了，姐妹先去洗澡了。”
“啥？”金启明一愣，“来、来那个还能洗澡？”
“迟到啦。”冷暖头也不回地钻进洗浴间，独留金启明一人愣在原地懵逼。
金启明的家在城中村一个20多平的开间里，屋子虽小，但还算整洁，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柜子和一个独立卫浴。
只不过，他家的卫浴并不是一个单独的房间，而是用玻璃幕墙围起来的，上面贴着一层磨砂膜。
昏黄的灯光把浴室点亮，金启明可以清晰地看到冷暖仰起头沐浴在花洒下的倩影，冷暖的身材很好，有着优美的天鹅颈和明晰的蝴蝶肩，小腿修长紧致，曲线美好得仿佛长脚鹭鸶。
她站在花洒下许久未动，完全变成了在大雨里聆听风声的白鹭，她大概闭着眼，陷入了某段不能言说的回忆里。
冷暖大概是折腾累了，洗完澡后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觉有个习惯，不枕枕头也不盖被子，而是把它们统统堆叠在身体的四周，像是围墙。
那个在白天里犹如狮子般威风的大姐大，也会在深夜里变成一只敏感的小野猫，把身子缩成一团，睡在自己筑起的安全所里。
好像这样就能获得安全感一样。
可能是从小生活在孤儿院的缘故吧，在那种无人可依、一切独立、连想吃一块糕点都要努力讨好的冷漠环境里，她必须要学会自我保护和伪装。
这大概也是小野猫特别喜欢吃糖的原因吧，生活中缺失的那些甜，她需要自己补偿给自己。
“好梦。”金启明拿起一件薄衬衫，轻轻地盖在冷暖身上，轻声说。
然后躺在床边的简易地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没错，一向倒头就睡的他居然失眠了。
倒不是突然换窝不习惯了，也不是因为旁边睡个绝美的少女，毕竟他们都把对方当兄弟，而是今天遇到的这些事确实让他一时间难以消化。
污秽、灵术师、公会……每一个新名词都在挑战他的认知。
当然，最让他纠结的还是那个关于“守护世界”的选择。
金启明原本的理想是考上一座好大学，至于工作的话，他特别想当一个消防员来的，没事就帮老头老太太解决麻烦，因为他很自私的享受那种被人感谢和需要的感觉，然后靠着被人信任和尊重挣来的钱给姥姥换一座大房子。
顺利的话，他还会找到一个彼此相爱的妻子，最好生个女儿。因为如果养儿子的话，父亲扮演的角色必须很严厉，而女儿就可以无下限的宠爱她，他不喜欢装严肃。
然后，他大概会在家人的环绕中含笑死去，死后就把骨灰扬在海里，因为可以接着浪，他最讨厌孤独和寂寞。
而如今，有一个这样的选择摆在他面前，激发了他曾经守护世界的中二梦，如果生活允许更奇幻一点，他更希望自己可以成为那个以正义为名的英雄来的。
所以，当一扇神奇的大门向他打开的那一刻，他开始矛盾了，平凡与不凡的人生到底要怎么选择呢？
这是个问题。
莫名地，金启明想起了姥姥留给他的那封信，在信的最后，一向老不正经的姥姥一反常态的对他说：
“人要大胆的试错，勇敢地去做、勇敢地去闯，只有尝试过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追求什么。姥姥始终都觉得你就是那颗天空破晓前最亮的星，注定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黎明和希望。所以别吝啬，一定要让自己有限的生命焕发出最灿烂的光辉。”
让自己有限的生命焕发出最灿烂的光辉……？
什么意思呢？
难不成……这就是姥姥指引给他的道路？而姥姥，会不会真的藏着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呢？
金启明左思右想，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又被一股奇幻的力量拉进笼罩着金色迷雾的世界，他在迷雾中走了好久好久，这里仿佛没有边际一样。
终于，熟悉的声音从迷雾深处幽幽传来：“小鬼头，交换灵魂么？”
“小老弟换点新鲜的成么？”金启明已经习以为常了，干脆席地而坐，“能不能不要老是重复这一个问题，跟智障一样，你到底是谁？这又是哪？”
“这是哪？这是魔鬼的世界啊，而我，当然就是魔鬼喽。”
“魔鬼？”金启明不禁头大，“那我还魔鬼头子呢！别跟我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梦里？”
“梦？”迷雾里传来阵阵笑声，“你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梦么？不，这是你的内心世界，准确来说，是我们的内心世界。小鬼头，你真是做了一件让我不爽的事情呢！”
“？”
金启明头顿时更大了。
“喂喂，我警告你别诬赖好人奥，我见都没见过你，怎么就让你不爽了？”
“居然还跟我装傻？你这个家伙简直太滑头了！”
骤然间，迷雾翻滚，仿佛一头无形的巨兽将金启明团团包围，令他呼吸难续，紧接着，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原本还能看见自己手臂移动的轨迹，而现在的眼睛里只剩下朦胧的金色。
好像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撞在了他脸上，就像是老牛的舌头在疯狂舔舐，还伴随着难闻的恶臭。
现实中，陷入梦乡的金启明伸手抓了抓脸，睡眼朦胧地咂咂嘴说：“别闹小野猫……”
不管用！
脸还是痒痒的，就像被狗舔。
不对劲……
金启明猛然惊醒，一张狰狞的骷髅面具脸步入眼帘，口中悬出一条深紫色长舌，散着幽幽浊气。
“鬼啊！”
随着金启明一声销魂的喊叫，丑东西吓得迅速缩到天花板上。
金启明这才看清这个丑家伙，丑家伙就像一个兽人一样，体型近三米，身上包裹着骨头般的甲胄，深褐色的双臂却麻麻赖赖，就像蟾蜍的两条前肢。
这是……污秽？
还没等金启明做出思考，丑家伙的右臂骤然出击。
半空中，手掌居然迅速膨胀开来，就像骤然肿大的癌变肉瘤，撑开后有半张床那么大，简直是铺天盖地。
冷暖被金启明这一嗓子喊醒了，但睡的很沉，意识还很模糊，等她有所反应时已经被翻身窜起来的金启明一脚踢下了床。
金启明同时也灵敏地向一旁飞退两步。
轰然一声巨响！
丑家伙肿胀的巨大手掌直接将半整张床粉碎，烟尘四射。
“地震了？”冷暖一脸见了鬼似的爬起来，看着眼前破碎的床板，彻底懵了。
“污秽又来了。”金启明怒火中烧，仰头咆哮，“你大爷的，我家最值钱的就是这张床！”
“有种就……”金启明咽了口唾沫，有点发怂，但话到嘴边，不吐不快，“有种就跟老子出去单挑！”
谁特么跟你出去？
污秽灵敏地跳了下来，彭地一声，另一半床也碎了。
“老子跟你拼了！”金启明心都凉了，拔腿冲上去，顺手给冷暖丢过一个手机，“我闹着玩的，快给酒叔打电话，三石叔叔那个就是。”
三石叔叔什么鬼？
冷暖打开通讯录，快速拨通：
“酒叔，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