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能感觉到，金启明的气息变了，就好像被什么诡异的东西附了体。
在他消失的几秒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哇哦，这里还有个酷女孩呢。”金启明颇为意外地走过来，歪着脑袋看着冷暖，像个好奇的孩童，可赤红色的眸子却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一种威压。
在那股威压之下，冷暖几乎动弹不得。
突然，金启明的眸光一闪，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用双手遮住眼睛，示意冷暖：“不要偷看哦。”
紧接着，便轻盈地向竖立在浴室间的镜子走去。
“小脸蛋看起来还不错，就是没穿衣服太羞涩了。”他冲着镜子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最后一脸嫌弃的扯了扯派大星卡通大裤衩，“现代人的品味这么烂的么？”
“还是……只有这个小鬼头没眼光？”他思索着，突然嘴角一扬，“管他呢，先换个装再说。”
他摊开手掌，和他预想的一样，掌心果然刻印着一道仿佛太阳盛放光芒般的纹路。在和那个臭小鬼达成契约后，解放灵魂力量的方式就从面具附身变成了灵魂刻印。
不过没关系。
他用指尖划破大拇指，向掌心涂抹鲜血，手诀快速翻动，激发了灵魂刻印。下一刻，一股雄浑的灵力从身体喷薄而出，宛如奔腾的金色巨浪，向四面八方极速扩散。
灵力浪潮一直扩散至方圆三公里方才停止。
他闭上双眼，感知着灵力场范围内的一切事物。
突然打下一个响指。
一顶崭新的英伦礼帽、一套黑色西服、一双方口小皮鞋赫然出现在身侧，仿佛有一个无形的衣服架将它们挂在空中。
他开心地穿上新衣裤和新鞋子，戴上礼帽，最后娴熟地系好丝绸白领巾，衣品low爆的中二少年转瞬间变成了来自皇室贵族的高贵王子。
不过他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于是再次闭上双眼，食指挑动。
与此同时，2公里外的一座私人别墅里，酒架上的一瓶罗曼尼·康帝1945和一个倒挂的红酒杯仿佛忽然被赋予了灵魂，飘到了半空中。
砰地一声，酒塞弹开。
罗曼尼·康帝1945自主地向酒杯中倾倒酒液，然后回归原位。
金启明再打响指，那杯酒就如时空转移般被他握在手中。
“perfect！”他对着镜子中犹如小小绅士的自己举起酒杯，就像在庆祝一场酒会的开场，然后迈着优雅的步伐朝冷暖走来，揶揄地笑着，“月色当然和美酒更配啦，更何况，还有个美女作伴呢。”
冷暖下意识向后退，直到无路可退。
“那么，作为本魔鬼重回世界的第一个见证者……”金启明微微俯身，仿佛一个至高无上的王对他的臣民真诚发问，“你愿意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冷、冷暖……”她无从抗拒，不由自主地报出姓名。
“哇哦，还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呢。那么冷暖女士，你愿意追随我，然后理所当然地成为灵魂的恶魔么？”
那目光告诉冷暖，她绝对不能说出拒绝二字。
否则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抽筋剥骨的神罚。
但是，她冷暖偏偏是一个不会给任何人低下头颅的女孩，那并非来自她的骄傲，而是她从一而终所追求的尊严。
相比尊严，那本该早在十几年前就已死去的生命，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冷暖抵抗着无形的威压，一点点的扬起头来，用最炽烈的目光做出属于她的回击。
“把金启明还给我。”她几乎一字一顿。
“哈哈，我路西法很少杀漂亮的女孩子，我也可以给自己一万种不杀你的理由，但是，真遗憾呢。”他摇摇头，赤红色的双瞳骤然沸腾，“唯有拒绝我，不可原谅。”
“不过在杀掉你之前，我还挺想搜寻下小鬼头的记忆，连死都不怕的女孩子到底是谁呢？”
说着，他漫不经心地敞开双臂，闭上双眼，自金启明记忆的洪流中搜寻冷暖的存在。
片刻后，缓缓睁眼。
“哇哦，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呢。不过，好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的心中，你早已不是朋友那种简单的称谓了。所以，杀了你，他一定会很伤心吧？”
“只可惜，你无法见证他的痛苦了，因你而生的痛苦。”路西法的眼神骤然阴冷，右手化作利刃，向冷暖的心脏贯穿而去。
突然。
仿佛被按下了什么奇妙的开关，他的动作被强行顿在半空，隐隐约约间，赤红色的双瞳开始浑浊起来，真正的金启明一字一顿开口：“休、想、让、你、动、她！”
那个仿佛存在另一个时空中的金启明好像正在经历一场拔河比赛，或者说正在竭力挣扎从梦魇的控制中醒来。
“小鬼头……别做的太过火……”路西法发出警告。
“老子才是身体的主人！”金启明毫无退缩，“你他娘的算哪根葱！”
“你真的很讨厌呢……”路西法最后呢喃，声音越来越虚弱，如被诅咒的鬼魅一般回荡在月夜之中，“不过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终于，在经过无数次坠落和无尽的黑暗之后，金启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赤红色的双瞳彻底熄灭，恢复原本的黑色。
只是身体突然就像虚脱了一样，在无力地向身后仰去的瞬间，被冷暖一把拥入怀中。
“大、大姐……你你……”金启明有气无力地开口，但表情颇有种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既视感。
“别说话。”冷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我不会给你当哑巴。”
“那个……”金启明刚想说点什么，余光却不小心瞥到了破碎的南墙，顿时气血上涌，“他喵的我家墙哪去了！”
彭地一声，门开了。
酒叔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打眼一看就瞧见了相拥在废墟之上的少男少女，皎洁的月色打在他们身上泛起微光，简直美好的不像话。
“妈的，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搂搂抱抱呢？”
……
……
三叉戟五金店，幽暗的地下室。
金启明被结结实实地捆在凳子上，和一身轻快的冷暖背靠背坐着。
这一幕……好特喵的熟悉啊。
“项链哪来的？”酒叔一脚踩在金启明的凳边上，提起手中的朗基努斯项链问道，表情俨然有些愤怒。
“我姥姥留给我的。”
“你姥姥？”酒叔一愣，“人呢？”
“我不都跟你们说了走失了么！”金启明又无辜又理直气壮。
“失踪了？”酒叔恍然想到臭小子卖惨时的台词，居然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高考那天。”金启明实话实说，一点没藏着掖着，他比谁都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更离谱的是高考头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我都不记得了，到医院查了一下，说是什么创伤性失忆，所以……”
金启明顿了一下，说：“我怀疑是不是被哪个老六敲闷棍了。”
“有仇人？”酒叔皱眉。
“仇人不至于，倒是嫉妒我的小哥哥有不少。”
“？”
酒叔顿时无语，思索片刻提起项链，呵斥道：
“那会儿为啥不把你姥姥和项链的事告诉我？这玩意儿很危险，会没命的知道么？”
“我说了你们也没信啊。”金启明也很无语，奋起反抗，旋即沉下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臭小子，这可不是个小麻烦啊。”酒叔端起酒壶喝了一口，“先一五一十的，把你们刚才经历的事都说出来。”
金启明和冷暖分别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酒叔他们在听到骷髅面具污秽的时候就开始震惊，直到最后，已经不知道震惊多少次了，酒叔不得不点根烟来消化消化。
“所以，你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之后，直接给污秽秒杀了？”酒叔问。
“我不知道，我没印象了。”金启明摇头，“有意识之后就感觉有人和我抢身体，那我当然不能干啊，我什么身份他什么地位，所以就铆劲抢回来，然后就发现我家墙没了……”
说到这，金启明不禁猫猫流泪，问：“碰到这种倒霉事，你们公会给免费维修不？”
用我给你判个工伤不？
酒叔已经被这小子的脑回路彻底整服气了，不想再理他，把目光移向冷暖。
冷暖也摇了摇头：“我没眼镜，我只是猜的。”
酒叔深深吸了一口烟，短短两个小时，事情就开始朝一个不可控的局面发展了。
“那个……房子修不修先另说，”金启明夹缝中开口，“能不能先告诉我那个面具污秽是什么玩意儿？”
“是逃逸污秽得到成长和进化后的形态，我们习惯上称之为面具污秽。”酒叔拉过一张凳子坐下，“通过历代灵术师的长久观测、推演和认证，人类欲望之中的所有负面情绪都源于傲慢、愤怒、贪婪、恐惧、悲伤、嫉妒和愧疚这七大分支。”
“由于面具污秽经过成百上千次的吞噬同类，体内的七大负面情绪都已各成一体，它们本能地排斥，相互撕扯、争夺、同化，试图成为这具躯体的主宰，当哪种情绪暂时主宰了躯体，就会以实质的形态在脸上形成一面代表此情绪的面具。”
“不过不是永久的，其他情绪同样有机会主宰躯体，这也是面具污秽异常暴虐的原因，不是逃逸污秽那种小玩意能比的。”
这么神奇的么？
金启明不禁吞了口唾沫，污秽这种东西居然还有着如此清晰的进化体系，这是给自己当成宠物小精灵了？
“那面具污秽继续进化会变成什么？”
“现在不是给你上课的时候。”酒叔扭头看了谷少昂一眼，“少昂，这事你怎么看？”
“据我了解，禁忌物所封印的绝非超高危污秽那么简单，严格意义来说是无法杀死的王级污秽。”谷少昂说，“它们几乎是灵术师消耗生命之力封印起来的强大力量。”
“这种封印根本没有解开的方法，被封印的污秽唯一能重回世界的方式就是灵术师以冥想的姿态进入禁忌物之中，与被封印的污秽缔盟契约，用缔盟契约的方式达成灵魂相通。”
“这样就相当于污秽和灵术师共用一具身体，进而获得重新感知世界的权利，而灵术师也会根据付出代价的不同，相应获得污秽的力量，本质上，这就是一场利益交换。”
“不过这也意味着，一旦宿主死亡，与之缔盟契约的污秽也将死亡，这也是唯一能杀死禁忌物中的王级污秽的方法。”
“根据有限的资料记载，与禁忌物中的王级污秽缔盟契约的成功率不足3%，因为很少有灵术师能够承受这份过于庞大的力量。并且，在1921年，已经严格禁止私自与禁忌物中的污秽缔盟契约，一旦违反将被处以公会的最高等级刑罚。”
“虽然成功率可以低到忽略不计，但根据他们刚才的描述，金启明很有可能已经和被封印在朗基努斯中的傲慢之王路西法，缔盟了契约。”
“只是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他们之间的契约似乎出了一点问题，至少……”谷少昂顿了顿，“他们没有和平达成契约的条件。”
酒叔从座位上蹿起来，拎起金启明的衣领问道：“臭小子，你到底还隐瞒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