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鱼眼，你他喵的没等我死了再来！”
金启明趴在血泊之中奋力咆哮，鼻涕和眼泪全涌进了嘴里。
谷少昂在这一刻简直帅爆了，漆黑的眸子明亮如月。
他的口鼻缠着白色绷带，浑身上下都有电流闪烁，仿佛细小的蓝色电蛇飞速游走，黑风衣在迷雾中猎猎作响，就像雷神化作的英勇剑士由天而降。
不过这家伙身上沾着很多血，大概是经历了苦战。
金启明能看得出来他很疲惫，全凭借着一股子不要命的杀气在和半灵相互地递刀，一蓬蓬弧光夹杂着火花在迷雾中迸射。
动作虽然很快，但明显很被动。
“韩队长，带他走！”谷少昂挥刀中大喊。
韩队长愣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收起枪飞速向金启明跑过去，看到金启明的现状后，韩队长都傻眼了。
千疮百孔的刀伤是次要，主要是这小子浑身上下都在蒸发着一股股血色的蒸汽，就像练什么恶毒的武功走火入魔了。
韩队长的常识和三观多少有点崩溃，但顾不上那么多，扛起金启明就往外面跑。
谷少昂在这时中刀了。
半灵加快了进攻速度，在谷少昂右臂上留下深深的刀痕，割裂了他的筋膜。
谷少昂立即换左手握刀，挥臂格挡，寸步不让。
半灵突然加快进攻显然是要将韩队长他们一同拉进地狱去，谷少昂必须要为他们争取宝贵的时间。
可是他太疲惫了。
在迷雾中他已经斩杀了两只逃逸污秽和一只面具污秽，又和虚假的迷雾人周旋了半天，又险些陷入迷雾的麻醉幻境，所以不得不用绷带缠住口鼻，又时刻用刀划伤自己让疼痛使自己保持清醒。
灵力、体力和精神力都达到了消耗的极限。
谷少昂出刀的速度越来越慢，在半灵的强势攻击下接连中刀，刀刀带血。
韩队长一咬牙一跺脚，扛着金启明从谷少昂身边跑开了。
他帮不上忙，他只能也必须要带着肩膀上的小家伙逃出去，这样才对得起灵术师的拼死奋战。
“他会死的......”
金启明用力地挑起眉头，模糊的视线中，谷少昂几乎是在连续挥出十几刀后就被半灵砍伤一刀，火光之中，不断地有鲜血溅出。
金启明现在已经搞不明白了，这灵术师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大冤种么？
他明明都要死了，马上就要被执行那个什么狗屁人间蒸发了，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搭上性命这不是大傻帽是什么？
死鱼眼要是不管他们的话，自己跑掉简直不要太轻松。
可那明明冷得像冰山一样的脸上，偏偏透着如铁的坚韧，瞳孔里像是烧着烈火，固执的不像话。
现在想来，谷少昂这家伙人还是不错的，虽然看着很死板执拗，但心肠还是蛮热的，俩人在巷子互殴之后，回到店里还贴心地递给他一瓶南云白药，就是在意识到他的身体用不着之后，又无情地揣回了兜里。
很气很无语，但这家伙绝不是那种只会拿刀乱砍的铁面机器。
真该死啊！
他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就连选择去死的力气都用不出来了。
妈的，如果这家伙真要死在这里，他是连睡觉都要做恶噩梦的，他在追寻快乐的路上会平添一道悲伤，就像疤痕一样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那是再多快乐也清洗不掉的。
不要死啊……
不要死啊……
“你很想救他，是吗？”一个稚嫩空灵的声音突然从金启明的耳畔，不，从他的内心深处响起，“我可以帮你的。”
是梦里那个家伙！
或者说，是所谓的傲慢之王才对。
“那你赶紧救啊！”金启明在内心咆哮。
“求人帮忙当然是有代价的。”
“鬼扯！老子没求你，是你自己说的。”
“那算了。”
“什么代价？”
“让我占有你，永远。”
“滚蛋。”
“那算了。我对不要脸的家伙很包容的。”
“好商量好商量……先救人再说。”
“也不是不可以。”路西法笑了笑，“我知道你一定会和我耍小聪明的，但为了表达一下我的诚意，我还是会选择先帮你。”
“那就沉睡吧，我的小宝贝……”
于是，在金启明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内心深处，似乎已经给予了对方想要的答案。
莫名地，金启明感觉自己在飞速下坠，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一把无形的镣铐铐住了他的四肢百骸，以及，那脆弱的灵魂。
只是，在那无尽的森冷黑暗中，他居然没感觉到惶恐和忐忑，反而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后，一个全新而强大的灵魂重新填满了那具渐渐失温的躯壳，黑色的眸子于刹那间染上一层沸腾而滚烫的颜色。
彭地一声！
韩队长被突如其来的一击膝撞顶出数米，震惊之中，是满脸的黑人问号？
路西法操纵着金启明的身体稳稳落地，端平两支断臂，血肉模糊的断面之上寸寸撕裂，两条崭新的手臂自其中拔节，一滚磅礴的金色灵力浪潮随之喷涌而出。
顿时间，无穷的毁灭气息如风暴般席卷整座工厂，在方圆几米之内开辟出一个没有迷雾的空间。
像是一场降临的仪式。
路西法低头看了看千疮百孔的身体，显然对正在愈合的伤口起了兴趣，不过他觉得修复的太慢了，只好一把撕碎衣物，嫌弃地蘸了一点胸口的鲜血，涂抹在掌心太阳般的灵魂刻印上。
随即手诀翻动，术式解放。
他把掌心贴在腹部，随着灵力的翻滚涌动，他向外轻轻拉扯，一团黑乎乎如雾一般的东西被他攥在掌心，又在灵力的摧毁下化为虚无。
紧接着，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生长出全新的血与肉，简直就像一场神奇的魔术。
半灵停止了对谷少昂的攻击，缓缓把头转向路西法。
来自路西法的无穷灵力重新勾起了它最本能的欲望，就像单身了几十年的老汉遇见了艳鬼的美丽化身，迫使它恨不得立刻、马上扑上去将其吞噬殆尽。
下一秒，半灵以堪称馋涎欲滴的贪婪姿态朝路西法冲了过去，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巴，宛如光斑的灵子极速于嘴巴前聚合。
那是一团漆黑且闪着耀斑的能量球，它似乎有着无限大的质量，强大的引力把周围的空气都撕扯得扭曲变形，就像是驱动宇宙运动的暗能量。
吞骇。
专属于半灵和完灵的能力，将灵子高密度反向聚合后自主转化出接近负无穷的引力，致使它就像一个小型黑洞。
理论上可以吞噬掉万物，包括比其更为强大的存在，直至蕴含其中的能量消耗殆尽。
不过更多时候，都是被半灵当作吞噬猎物的方式而使用。
“你是想打扰我换装么？”路西法猛然抬头，赤红色的双眸沸腾如岩浆。
仅是一个眼神的威压，便迫使半灵停了下来，似乎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将半灵挤在了原地。
路西法不怒自威地抬起手掌，食指轻轻上挑，悬浮于半灵嘴巴前的吞骸立即脱离控制，骤然向上空飞去，撞向屋顶。
在来自吞骸无尽能量的撕扯之下，钢筋和水泥筑成的天花板瞬间沦为了毁灭的炮灰，随着一阵强烈的巨响和震颤，崩散的碎石就如天降陨石般砸落在半灵身上，轰起滚滚尘烟。
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了。
路西法终于满意地闭上眼眸，在灵力场范围内搜索漂亮的衣服，随即打下响指。
他向半空中伸手，抓住那件随之掉落的黑色礼服，心满意足地穿上。但没有美酒在手终归是太落寂了，于是，再闭眼眸，打下响指，优雅地从半空中端起红酒杯。
直到甘甜的酒液如喉，路西法才有一种人生圆满的感觉。
尘烟散去了。
半灵抖动着从掩埋的碎石里爬出来，骷髅面具完全掩盖不住它膨胀至极的吞噬欲，因为路西法的降临，它终于变回那只由欲望驱使的野兽。
“本魔鬼的胳膊是你砍掉的吧？哦不对，是那个小鬼头的胳膊，不过，你大概没搞清楚一件事情，小鬼头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就自作主张地伤害他，那就是对我路西法的大不敬。”
“但毕竟是第一次，我路西法还是很好说话的。”路西法摩挲起下巴，思考说，“那就这样吧，我们二换四好不好？”
“很好。”
路西法自问自答，愉快地伸出右手，在虚空轻轻翻折。
咔嚓一声，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在和路西法做着相同的动作，半灵对应的左臂骤然断裂，比斩刀都要锋利。
路西法开心地笑了，就像孩童突然发现了某个玩具的新鲜玩法，他又连续做下三次翻折的动作，半灵的右臂和双腿一一断裂，最后狼狈地趴在地上。
忍不住发出宛如外星音的惨烈嘶吼。
“很好，就是声音不太美妙。”
路西法点头，啧啧赞叹。
于是右手轻轻一抬，仿佛对半灵施以了某种自我撕裂的命令。
半灵的身体骤然龟裂，一颗颗灵子缓慢而有序的从龟裂的缝隙里剥离出去，顿时间，半灵的咆哮声越来越刺耳抓心，尖锐得让人忍不住堵住双耳。
总公会的污秽研究所给出过明确的数据报告，污秽所感受的痛苦不亚于人类，甚至更甚。所以，现在半灵就相当于正在经历一场犹如抽筋剥骨般的地狱刑罚。
谷少昂看着这一幕，来自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
完全碾压他的半灵现在就如蝼蚁一般被路西法肆意蹂躏，甚至连碰都没碰到对方，那是何等的力量？
神。
神的力量。
谷少昂只能想到神，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神。
在神的面前，他连蝼蚁都不如。
“好啦好啦，不要再鬼叫了，难听死了。”路西法缓缓迈步，走向半灵。
他步调轻盈却又重如千斤，他披着绅士的外衣，身体里却流淌的比岩浆还要炽烈的鲜血，他有着一张人畜无害甚至比孩童都要天真无邪的皮囊，皮囊之下却又藏着一颗比魔鬼还要可怕冷血的心。
他停在半灵身前，庄严宣告：“给本魔鬼牢记，小鬼头是我路西法的人，胆敢伤害他，我必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天堂无路地狱无门。”
啪！
路西法一脚碾碎半灵的灵核。
霎时间，弥漫于工厂的迷雾如海潮般褪去，熊熊烈火铺天盖地奔涌进来，狂如猛虎，路西法伫立在烈火之中，恍如站在尸山血海之巅的赫赫君王。
他是那么的高贵而又桀骜，揶揄而又迷人，他仿佛荣耀与罪恶加身，他就是那天生的君王，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来自天堂还是地狱。
“那么，该到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路西法愉快地笑着，端起红酒杯，优雅地走向谷少昂。
谷少昂顶着强大的威压拄刀站起来，他的身后就是熊熊大火，火焰已经把他身上的血迹都烤干。
他几乎没有战斗力了，面对路西法这样强大的污秽之王，就算是他满血状态也无济于事。
但身为一名灵术师，就必须要站起来战斗到最后一刻。
路西法在谷少昂身前停下，先以手掌为刀，戳穿自己的心脏，这样一来，那个小鬼头想要强势挣脱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谷少昂显然不知道路西法这么做的用意，弄伤自己，让这场对峙看起来更公平？
不过很快，路西法就用实际行动告诉谷少昂，他太天真了。
路西法抬起那只沾满鲜血的手，呈龙爪之状，隔空钳住谷少昂的脖颈，提到半空。火光映照在路西法的脸上，透出近乎妖冶的狞恶。
谷少昂当即就无法呼吸了，甚至让他丧失了所剩无几的力气，但他仍旧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握着手中的刀。
刀就是他的命，丢下刀，就是丢下自己的命。
路西法唤醒了灵魂深处的金启明。
金启明猛然惊醒，就像呛水之人突然浮上岸，但来自心脏的刺痛率先让他狠狠地喝了一壶，他几乎无法掌控身体，只能转动眼球。
谷少昂居然被路西法隔空举到了半空，马上就要吐舌头嗝屁了。
“你……要干什么？”金启明内心咆哮。
“用你的手杀了他，或者，乖乖地和我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