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稚嫩的声音从金启明身后传来，“你、你是帮助爸爸的……那个哥哥吗？”
金启明回头，看着奋力抓住他脚裸的男人，不禁愣住了。不，应该说是男孩，男孩向他投来渴求的目光。
“王启明？”
“我爸爸他……”
“哦哦。”金启明手足无措的蹲下来，直到把王启明抱在怀里才勉强恢复平静，笑着说，“你老爸那一天成功救出了木槿姐姐，还保护了我们所有人。现在……应该正在和你妈妈还有弟弟吃晚饭吧？”
“老爸……真厉害。”王启明甜甜的笑了。
“嗯，超级厉害。”
“那哥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当然。”
“我想和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埋在一起……”王启明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很难想象在承受审判官遗留下来的伤痛后，还能保持这样的理智，“我……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你老爸早就想到了，在他旁边给你留着位置呢。”金启明说，“一家人整整齐齐，绝对不会再分开了。”
“老爸……想的真……真周到。”
“也不看你老爸是谁，你老爸可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金启明牢牢攥住王启明的手，“还有其他要帮忙的吗？哥哥最愿意助人为乐了，你尽管说。”
“没、没了……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好，哥哥一定帮你实现。”金启明用力点头，“那那那那哥哥能不能也请你帮个忙，替哥哥给你老爸带句话就行。”
“我……我很愿意。”
“告诉你老爸，一切安好。”金启明笑着说，“勿念。”
“好……”
王启明缓缓闭上眼睛，身体沉了下去。
他睡着了，带着满足的笑容。
就好像......已经和一家人团聚了一样。
金启明以前从来不相信人死后会去另外一个世界这种话，但现在，他坚信这种事真实存在。
不管是曾经不小心弄丢掉的人，还是未来得及完成的遗憾，都能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那不是乌托邦，是来自人间最好的祝愿。
金启明把王启明抱到路边，脱下雨衣为他盖上，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哥哥现在要去帮大姐姐打坏蛋，一会儿再回来找你哦。”
少年起身，行至雨幕之中。
......
......
十几分钟前。
冷暖拖着夏子豪，加大油门，冲进一片密林之中，紧跟其后的十几个暴走族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但很快，摩托车轰鸣的引擎声就先后在密林里消失了。
紧接着，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仿佛杀猪那般，撕心裂肺，响彻密林。
几分钟后，夏子豪最先从密林里冲出来。
他满身是血，一边奋力奔逃，一边回头惊恐张望，好像被一个变态杀手追上了绝路那般。
只有他知道密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看起来不过是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的少女性情大变，她似乎失去了属于人的情感，化作了被杀戮欲望驱使的女魔头，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一斧断头，两斧粉碎。
只要直视她一眼，就感觉已经被杀死了千百遍。
那简直就是魔鬼。
夏子豪冲到马路上，左右张望，看到疾驰而来的大货车，不禁笑了。
天无绝人之路。
他猛地扑出去，探出双手。
咔嚓一声，根本来不及刹车的大货车从他的双臂上碾过，夏子豪咬着牙根，居然一声未吭，反而愈发地兴奋。
他疯笑着爬起来，甩掉断臂，至此，终于摆脱了锁灵手铐的束缚。
对待疯子的方法，必须要更疯才可以。
夏子豪立即吟唱起诡秘的咒言，随着灵力的涌出，跳动的肌肉像是充气一样臌胀起来，个头迅速拔节，衣裤破碎，显露出怪物般的狰狞姿态。
在术式“骨肉增化”的强势弥补下，断臂也重新生长而出。
终于刹住车的司机惊慌地跳下车，但看到雨幕中仿佛怪物诞生的一幕，又吓得连滚带爬地回到了车上，疾驰而去了。
化作肌肉巨人的夏子豪转身凝视密林，杀戮少女拎着鲜血滴落的斧头踏着泥泞的道路走出，似是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走出来那般，眼帘低垂，杀气腾腾。
现在，她来寻找最后一个敌人来了。
但走着走着，她就猛地顿下了脚步。
那一瞬，就像被按下了什么切换的按钮，升腾的杀气瞬间散尽。
静默了片刻，她提起斧头看了看，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残肢断臂......
“真难搞啊！”冷暖不禁扶额，“这么一会功夫就搞成了这样啊！”
夏子豪看着这一幕，甚是诧异。
不知道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咆哮问道：“你是什么怪物？”
冷暖一愣，打量着夏子豪，笑了：“喂，怪物是你才对吧？”
旋即，眸光闪烁，像是回忆起什么往事一样，轻声说：“那才不是什么怪物，那就是我啊，爱我、保护我、陪伴我，能让我撑下来活到今天的我自己啊。”
夏子豪一下子更懵了，但看着她前后判若两人的变化，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这小丫头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多半是有着两种人格的强大异类，但不确定是否是术师，因为并未从她的身上感知到灵力波动。
她所有的杀人手段都源自于肢体的变态式驱动，打法奇特，凶残暴虐。
现在，小丫头变回了正常的人格，再加上如今自己已经解放了术式，夏子豪有足够的自信，将这个可恶的小丫头撕得粉碎。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抓走我吗？”夏子豪恶狠狠地盯着她，扭动臂膀和脖颈，骨骼爆响。
“不试试又怎能知道呢？”
那一瞬，冷暖消失在了原地，等夏子豪反应过来的时候，冷暖已经跳到了他的上空，双斧交叉，砍向他的脖子。
夏子豪踉跄后退。
双斧在他眼前相撞，擦出一蓬火花。
他及时稳住身形，踏前一步，猛虎般的巨掌由天盖下。
砰！
但他扑空了，巨掌只是震碎了柏油路。
而那一瞬，闪避到一侧的冷暖跳上了他的巨臂，猛踏一脚，又直奔他的脖子去了。
夏子豪抽臂回击，试图震飞冷暖。
冷暖却灵敏地翻身跳到夏子豪身侧，仿佛一只飞燕，她双斧齐出，横砍夏子豪的侧腹。
就像砍到石头那般，哪怕是特质的战术斧也只是勉强留下两道浅浅的豁口。
冷暖下意识后闪，紧接着夏子豪的巨拳就砸了下来。
碎石迸射。
后闪途中，冷暖双脚骤然抓地，弹射而出。
速度比此前快了两倍不止，她似乎解除了某种限制。
稀薄的灵力从她的四肢百骸流淌出来，如缥缈的薄雾那般。
她以似是跃步又不是跃步的步伐闪跳到夏子豪身后，压低身形，双斧横砍，分别斩在夏子豪的两条跟腱上。
灵力缠绕的斧头被赋予了更为强大的杀伤力，再加之跟腱似乎是夏子豪相对脆弱的地方，两斧下去，直接挑断了他两根筋膜。
跟腱的受损，根本难以支撑起夏子豪庞大的身躯，夏子豪踉跄跪地，迅速操纵灵力向下盘汇聚，试图将伤口弥补。
但冷暖可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一脚踏上夏子豪的后背，双斧直抵他的脖颈：“别再试图反抗，否则……”
“去你妈的死表子！”夏子豪狂怒咆哮，扭身挥臂。
冷暖及时跳到地面，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试图爬站起来的夏子豪，怜悯地笑了：“那就只能杀掉你了，正好，我也多了一个杀人灭口的理由。”
话音未落，冷暖就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瞬，便自夏子豪的身后跳起，仿佛从地底钻出来那般，双斧向着他的脖颈交叉挥砍。
但，头颅落地的画面并没有上演。
在双斧渗入夏子豪如铁皮一般的皮肉之际，冷暖的动作骤然停止了。
霎时间，仿佛时光停滞。
一支静默之箭，射入了冷暖的臂膀，让她陷入了无限缓慢的时间洪流之中。
紧接着，两辆飞驰而来的路虎车便在夏子豪身前刹停。
安辰带着四个信徒和信徒部分的追随者走下车。
在安辰的示意下，两名壮汉连忙冲上来，将陷入静止的冷暖束缚住，并扣上锁灵手铐。
两滴冷汗终于顺着夏子豪的下颚低落下来，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在他的脑海里迟迟不肯散去。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窥见到了死亡。
片刻，夏子豪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在跟腱完全修复后，解除了术式，恢复原状。
“安秘书，你这是为了看我出丑专门赶过来的吗？”夏子豪抬起愤怒的眼眸，阴狠狠地盯着安辰。
“少爷您想多了。”安辰推了推眼镜，“浮见那个女人居然提前把特别行动组调了过来，三个信徒主动挡住了他们，我们才好不容易抽身而退。”
“你不是很聪明么？这么聪明怎么没料到他们给我转移了呢？”
“少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不确定三个信徒能扛多久，灵术师也许很快就会追上来。”
夏子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俯身捡起地上的斧头，下令：“把箭拔掉，我要这个臭表子亲眼看着我宰了她。“
“少爷我不建议这么做。”安辰好言相劝，“留个人质在手上，总归有用处，等真的没用了再杀也不迟。”
夏子豪扭头，向安辰投过“你是在教我做事吗”的眼神。
但转念一想，也不无道理，留下来慢慢折磨她到生不如死，也未尝不是一件快事。
……
……
冷暖从几乎凝固的时间里抽离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辆车的后座上，她被绑得死死的，还被锁灵手铐彻底封锁了灵魂回路，安辰坐在他一旁，副驾上坐着夏子豪。
她差不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应该是安辰带队及时赶了过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就差那么一点。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五金店那边安辰应该没吃到什么好处，否则也不会这快就撤了回来。
“你们绑我也没有用。”冷暖笑了笑，“我在他们那就是一个打工的，别说身份，连名头都没有，我是死是活他们根本不关心。”
“是吗？”安辰推了推眼镜，“可我怎么听说有一个叫金启明的少年很在乎你呢？”
“你是说那个渣男吗？”冷暖笑了，“那个渣男就是个不要脸的塘主，我不过是鱼塘里一条不起眼的小鱼而已，你们真觉得一个渣男会为了一条小鱼拼命吗？”
“那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安辰下令，“开车。”
车启动了，就在司机准备踩下油门的时候，猛然愣住了：“安先生，是、是渣男，不不，是那个小鬼！”
众人纷纷向前望去。
雨幕中，一个浑身早已淋透的少年正缓步朝他们走来，少年每踏下一步，脚下就震起一片水花，他的步伐是如此坚定，就好像视死如归的勇士那样。
可紧接着，少年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下一瞬，挡风玻璃破碎。
夏子豪只觉得杀机迫在眉睫。
随着金启明扯下愧疚面具，身形终于显露而出，他单膝跪在前机盖上，手持圣枪，直抵夏子豪的额心。
他缓缓抬头，愤怒的眼眸里似是烧着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