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豪从车里钻了出来，随手甩上了门。
但门已无法在和变形的门框扣合，半开半掩的缝隙里，传来夏建成苍老的哽咽声，就像丧子的老父亲难掩悲痛，还有那失职的自责和悔意。
看着伫立在雨幕中的夏子豪，金启明都惊呆了。
此时夏子豪的断臂和胸膛的洞口不仅重新弥合，就连个头和体型都拔节了一个新高度，怕不是有四米高，就像一座小山包那般，浑身上下的血管都在沸腾着一种墨绿色的荧光，好像发光的毒药一样。
毫无疑问，这货在车里嗑了一种难以想象的药物。
果然，敌人这种生物，还是要及时补刀为好。
“小鬼，既然总公会没能送你上路......”夏子豪震足弹出，风雨中大吼，像是发疯的猛兽，“那就让我送你下地狱吧！”
“等等……”
叫停无效。
夏子豪瞬间就逼到了金启明面前，重拳挥击，掀起磅礴的气浪。
“好快！”
金启明寸步后闪。
但只闪出两步，就被夏子豪追上了，一击重拳将他轰出了十数米远。
这货的速度至少提升了两到三倍。
金启明从积水中爬起来，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我说……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啊？难不成猎网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夏子豪再次震足，暴冲而出，挥拳，“你注定活不过今晚。”
“当然不一样啊！”金启明抽锤，十倍化灵力灌注，这是他目前所能赋予的最大倍化，再往上身体就吃不消了。
轰！
拳与锤的交锋之中，掀起滔天的气浪，就连天上的雨水都被震散开来，响起剧烈的声响，仿佛两辆火车迎头相撞。
“如果是你的话——”
金启明奋力抵挡：“我可是要好好感谢你一下的，谢谢你让我这么值钱啊！”
锤子骤然缩小。
突然的泄力令夏子豪重心向前。
金启明一跃而起，六倍化，向天灵盖重锤！
夏子豪脚下一震，双臂震举。
巨锤落手，恰好让他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时机，指头的骨节爆响，一把攥住巨锤，将金启明连人带锤一起抛了出去。
得亏金启明在半空中及时回缩了倍力锤，否则，直接就飞海里去了。
没有侥幸的意味，只觉得莫名地有些愤怒，当然不是被对方压制了没捞到好处，而是这个孙子临死了还不忘坑一把人。
虽然夏子豪没承认，但听那口吻，傲慢之王的事就是他暴露出去的没错了。
你说你本来就是过街老鼠了，只要一露头就被乱棍打死，鸟悄鸟悄地跑路不行么？
偏要好像能占到便宜一样在暗地里搞你一手，然后还反过来咬你一口说为什么和他过意不去？
双标狗！绿茶婊！
可能在夏子豪眼里这不过是他洋洋得意的随手举报而已，如若特事局没传来消息，如若总副没放他们出来，夏子豪和夏建成可能就这样顺利的走掉了。
但对于金启明来说，他可能会因此没命；对于京华公会来说，可能会受到总公会严重的制裁。
丧良心！
简直太丧良心了！
金启明爬起来，凝视着大雨之中的夏子豪。
愤怒的加剧唤醒了面具更为强烈和狂暴的力量，血气、汗气与灵力相互融合，一同从金启明的身体里蒸腾出来，仿佛烧着烈火一样。
“拜你所赐，”他说，“我今后的路，恐怕要很难走了吧？所以——”
金启明踏地冲出，无穷的愤怒赋予了他超脱以往的速度，在雨幕中留下一道红色的蒸汽。
瞬间，来到夏子豪身前。
八倍锤，猛抡。
“——我可是要谢你八辈祖宗的！”
轰！
夏子豪挥拳迎击，气浪席卷。
而金启明此时已经拉动了面具，贪婪显现。
“给我吸！”
随着少年的咆哮，蒸汽散尽，被缥缈如烟的黑血气息替代，属于贪婪的本质爆发，毫不挑食地将夏子豪震荡在锤子上的力量尽数吸收。
不同于审判官那种跨越两个等级的高级影子，夏子豪的这份力量可谓是正正好好。
金启明回收锤子落地，化为己用的灵力再度灌注其中。
重锤！
几乎是此前两倍的力量爆发而出，终于将夏子豪掀翻出去，而这其中，还有一份属于夏子豪自己的力量。
金启明立即拉动面具，变回愤怒，那股贪婪的心性实在太过强烈，不管看到什么都像是饱含了琼汁玉液般的精髓那样，忍不住想吸。
这玩意儿，实在太诡异了。
现在看来，和磕了药的夏子豪硬刚，绝对捞不着什么好处。
能给予他致命一击的，还得是空曲。
难搞的是，目前为止，金启明最多还能打出两发空曲，虽然在连续打出四次空曲后体内的灵力并没有匮乏的迹象，估计还能和同等级的普通灵术师持平，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浓缩聚合成完整的空曲了。
至少需要一到两个小时的缓和期。
浮见副会长将其解释为类似于一种“漏电保护”机制，金启明现在空曲的密度虽然还处于低密度水平，但他习惯将空曲缠绕于整个拳头，面积过于庞大，灵力过于浪费，打出一次空曲就相当于一次超负荷用电。
在连续超负荷之后，身体就会进入一种应急保护状态。
要想增加打击次数，只有加强训练，让灵魂回路的记忆烙印愈加深刻，将上限不断拔高。除此外，就只能控制空曲形成的面积了。
浮见副会长作为京华公会唯一主修空曲的灵术师，通常都是将空曲的聚合大小精微到毫米，哪怕是这样，一天之内也不过是能打出五次中密度空曲，如果是高密度的话，大概两次，灵力就透支了。
但控制聚合面积这种事，金启明显然做不到，习惯已经养成。
现在能保证的，就是别让仅剩下的两发空曲白白浪费掉就好。
那就——
开始最后的战斗吧。
金启明收起倍力锤，召唤出朗基努斯，寸步冲出，向前、向前、再向前。
再一次的，尝试将突破极值的灵力注入圣枪之中。
和审判官一战后，根本没给他巩固训练的机会，而上一次，纯属于潜能的极限爆发。
严格意义来说，这是属于六相印中离相的范畴，将灵力缠绕于武器之上，但他要做的是缠绕空曲，这毫无疑问要比常规的灵力缠绕难出数倍。
但他相信自己能做到。
相信相信的力量，就能所向披靡。
夏子豪也践踏着大地，迎面冲击而来，似乎也做好了最后一击的准备，源于进化药的特效不仅赋予了他更为强大的力量，也赋予了他更为疯狂的思想。
轰！
磐石般的拳头和圣枪的枪头在半空中相撞。
在进化药的加持之下，夏子豪的拳头驾驭着纯粹的破坏，仿佛爆发出了山崩地裂的力量，而金启明的空曲离成型只差一点。
又差了一点！
“啊！”
在夏子豪的拳头掀起的狂风之中，金启明咆哮，带着属于他的欲火，持续操纵着灵力奋力注入。
流淌于灵魂回路的灵力仿佛忽然沸腾了一样，榨取和燃烧着蕴藏在他体内的所有精华，带着狂暴的力量疯狂地涌入。
再一次的，金启明铸造了不可思议的奇迹，最后的那一点缺口终于补全。
那一瞬，枪头迸发出雷鸣的炸响。
属于空曲的极意显现，空间赫然被撕裂开数道暗红色的锯口，仿佛化为实质的天劫降于此处。
在这摧枯拉朽的力量的强势摧毁下，夏子豪比石头还要硬的巨臂就像被箭矢戳爆的甘蔗一样，寸寸撕裂，连带着他的整个臂膀都炸裂开来。
就像被强大的迫击炮炸开了花一样。
与此同时，源于愤怒面具的力量震荡在他的灵魂之上，失去了全部的直觉与意识踉跄后退。
金启明踏地，向前。
随着他的默数，最后一发空曲于拳头生发而出，奋力挥击。
万钧之力所凝聚而成的暴击在夏子豪的胸膛炸裂开来，撕裂了他的骨与肉，又向肺腑倾泻出毁灭的力量。
真正致命一击的绝杀。
夏子豪倒飞出去，重重倒地。
而那一刻，耗尽了最后力气的金启明也差一点虚脱地倒下去，在几次摇晃之后强行稳住脚步，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后，踩着脚下的积水，一步步向夏子豪走去。
夏子豪不愧是出了一身神装的顶级坦克，这前前后后已经四发空曲下去了居然还能喘气。
但......
也是喘气而已，一口又一口地涌出鲜血来。
这堪称致命的绝杀已然让他的术式和进化药都陷入了失效，任凭他再努力也无法将伤口弥合了，只能任由鲜血流淌，任由生命流逝。
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个仿佛野鬼般穷追不舍的少年一脚踩在他破碎的胸膛上，夏子豪空洞的眼神终于流露出巨大的恐惧来，就好像真的看到了收魂的恶鬼一样。
金启明抽出腰间的锤子，红着眼问道：“认识这把锤子吗？”
见脚下的大块头没什么反应，他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这是酒叔的锤子，就是那个爱喝大酒、烟卷不断，非常喜欢逞能和爱面子的大叔，你一定认识吧？毕竟审判官是给你们做事的。”
“其实严格一点来说，这锤子是他儿子的来着。如果不是你们，这把锤子不会到酒叔手上，更不会到我的手上，可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它最后还是到了我手上。”
“所以——”
金启明在风雨中高举锤子，施以最后的惩戒：“接下来，就算是为酒叔和王启明锤的，儿子小锤，四十；当爹的大锤，八十。”
“那么——”
少年凝视着那张惊恐万分的脸，给予他自由的选择：“四十和八十，你想选哪个呢？”